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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寧無法理解,當年謝婉君在得曉盼望數年得來的兒子出生便有心疾,而她再不能生時的感覺。那是痛苦,是一種恨不得自己替代慕容瑯受苦徹骨之痛。她有多心疼慕容瑯,便有多厭恨江若寧。
她最寶貝的兒子生來就有病,可那個克她、克兄的孽障卻健康活潑,活蹦亂跳,她只覺上天是何其不公,尤其是江若寧出生后,扯著嗓門清脆的哭聲,如同一把刀子狠狠地捅在她的心上,她多希望健康的是兒子,多病體弱的是江若寧,如果是這樣,她就不用下令溺死幼女。
阿歡此刻很是八卦地道:“就因為師姐克母,容王妃就把她送走?”
慕容瑯可不敢提,當初謝婉君下的令:溺死孽障!而不是讓越奶送走,越二/奶奶心軟下不了狠手,而是尋了奶娘,將江若寧養在了她的陪嫁莊子上。
可說來,這事也怪異得緊,那年江若寧七個月,奶娘染了風寒,生怕過了病氣給江若寧,便沒再給她喂奶,不想原是風寒的奶娘卻突然病逝了。莊頭娘子便入宋府稟了越二/奶奶,越奶下令讓幼子的奶娘暫時照顧江若寧,想讓江若寧與幼子一起長大,誰知道江若寧入府不到半月,宋府就接二連三的出事。
越奶想到江若寧克死了她的奶娘,又憶起自己府里發生的事,請了道士來,直說江若寧是克母命,不僅克生母,也克養母,嚇得越二/奶奶當即做出決定,要將江若寧送離京城。她召回了管事娘子河德秀(秀珠),將江若寧交給了秀珠,叮囑道:“這孩子克母,不可有養母。你尋個妥當的人,令人將她平安養大吧……”
秀珠想著這是當家奶奶的叮囑,將自己認來的妥當人想了一遍,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自己的親娘江氏。除了交給江氏。她還真想不到旁人。彼時,江若寧已經有七個月,長得像個瓷娃娃。眉眼里很是可愛,秀珠只當是越二/奶奶所出,自是認真替江若寧打算。
在那個冬天,秀珠帶著江若寧回到了家鄉青溪縣仁和鎮河塘村。將江若寧交給了江氏哺養,因她一直誤會是越奶所出。千叮萬囑地要江氏善待江若寧……
秀珠誤會了越奶,尤其是在江若寧一點點長大時,看著她的眉眼里與宋清塵相似的容貌,她更認定江若寧是越奶所出的女子。因她的誤會,也同樣誤導了江氏與江若寧。
阿歡道:“你們知不知道四年前奉天府大旱,師姐差點餓死。就算你們要送走師姐,也該讓她能有個吃飽穿暖的地方吧?”
小廝見阿歡咄咄逼人。忙道:“尚歡姑娘這話差了,我們王爺、世子早前根本不知小郡主的事,這也是剛得曉此事。世子知曉小郡主的事,立馬就找太后求情。小郡主要辦差,世子就纏著皇上求了暗衛相護,生怕小郡主有個三長兩短。小郡主呀,世子可是很看重你的……”
暗衛御豬是皇帝派來的?
江若寧聽到這兒,她驀地抬頭,一直想不明白,豁然開朗,御豬救她一命,若無御豬保護,現下重傷的便是她。
她固執地問道:“不要我的人是容王妃?”
“妹妹,這怪不得母妃,她是被算命先生給糊弄了,這才干出了糊涂事。”
江若寧沒有因知曉身世,尋到親人而感到歡喜,十八年來,她一直拿定主意,不與拋棄她的親人相認,就當作是陌路。據她所知,京城的算命先生,尤其是被請入大戶人家算命的,多是說好話,怎的這個算命先生一入容王府就對一個剛出生的女嬰說出那樣難聽的話來……
很怪異!
一個便罷,還是三個人都說出一樣的話。
一個剛出生的女嬰有何過錯,他們便殘忍地說出“克母克兄”之言。
曾有算命先生說了不好的話,被主家大罵杖責的事發生,這些上門算命的,就不怕主家責罰么?
江若寧又問:“派人到青溪縣刺殺我的人,是容王妃還是宋家?”
那時候,容王妃根本就不知道江若寧的存在。
慕容瑯肯定地是道:“是宋家。”他沒想到,宋家還派人刺殺過江若寧。看來,他得尋機會,派人警告宋家一番,如果他妹妹有個差錯,他絕饒不了宋家。
江若寧道:“入宮前,我想見見容王妃。”
慕容瑯想:妹妹要見母妃作甚?母妃被皇祖母訓斥、又被父王責罵,這幾日心情不好,即便是現在,她也沒認錯,依舊認為她做得對。她甚至因為當年越奶沒照她的話做,將越奶怨責了一番。母妃一直都覺得,當年幸好是她送走了江若寧,否則她和慕容瑯都會無辜喪命。
江若寧重申道:“我一定要見她。”
這不是為她自己,是為已逝去的江若寧。
慕容瑯對江若寧有太多的愧疚,當年謝婉君厭棄江若寧,有多半的原因都是因為慕容瑯,看到兒子體弱,謝婉君竟然認定是懷了江若寧,才讓江若寧在肚子欺了慕容瑯,可那時的孩子只是胎兒,什么也做不了,又因算命先生所謂的“克兄”之言,她視江若寧若仇。
“母妃……近來身子欠安……”慕容瑯抬眸時,迎視上江若寧帶著質疑的眼神,便是拒絕她,他也做不到,對妹妹,他有心疼、有偏愛,更有補償之意,“好,我一會兒陪妹妹回容王府,前些日子,父王讓大管家夫婦給妹妹拾掇了一處閣樓出來。”
“一切待我見了太后之后再行定奪。”
小廝左仔陪慕容瑯過來時,一路上慕容瑯最擔憂的事就是江若寧拒絕回皇家。現在見江若寧有松動,舒了口氣。
江若寧用罷了早膳,回屋換了身衣裙,這是李觀送她的新裳。式樣很別致,是李觀送給她專門參加盛宴時穿的,她一直以為自己許只有嫁給李觀后才有穿的機會,這次倒是用上了。
江若寧一襲湖色長裙,迤邐曳地,撒出一團荷葉裙擺,如春日里盛開的嬌花。頭發隨意地左邊挽了小髻。左鬢角插著槐花簪子。不同于一般的款式只在簪頭打出一朵花,而是一朵朵小小的槐花漸次垂下,層層疊疊。簇在一起,成了一朵酒盅大小的槐花,舉手投足間顫顫巍巍,比步搖更生動有姿。微風拂過,一族的小花兒搖搖晃晃。勝是漂亮。右鬢用同服色的絲絳飾成竹節小辮,一副慵懶無力之狀,貌若睡海棠嫵媚姣好。
慕容瑯主仆三人看著這樣的江若寧,齊齊呆怔:穿上華衣麗服。她的眉眼更像容王了,容王的容貌亦男亦女,沒想現下看到一個女裝版的容王。竟美得如同仙女一般,不。江若寧的眉眼里,依稀有著傲然于世的出挑風姿。
要說江若寧不是容王之女,左仔、右仔都不信,實在是她長得太像容王了。容王幾個兒女,就江若寧長得更像容王。
阿歡笑了笑,今日師姐要去見長輩,她就不好再跟著了,“師姐,玩得高興,我在飄花園等你哦。”
“前些日子,辛苦你了,你這幾日好生歇息。”
阿歡點了點頭。
“阿歡,回頭煲點羹湯送到淳于院去,御豬還在那邊,他受了傷,得好生養養。”
阿歡笑應“是”,“回頭,我就買些食材到飄花園的小廚房里做。”
江若寧隨慕容瑯上了大理寺外的車輦。
她依舊是她,她還是江若寧,無論是皇家金枝玉葉,亦或是民間女子,她都是她,她不會再改變的,她要保持自己的本心。
容王府,位于京城權貴高官所居的荷花里一帶,名為荷花里,實則有現代的一個城關區那般大小。荷花里又分東街、西街,東街又有東一巷、東二巷直至編到了東十巷,西街也是十巷,每條巷里都有王候府邸。
右仔扯著嗓門,大聲道:“快稟王妃,世子帶小郡主回來了。”
月華院,謝婉君聽到稟報,不由輕咳兩聲,捧著胸口道:“子寧把那孽障帶回來了?嬤嬤,我不要見她,她就是個克母、克兄的,為什么讓子寧與她在一塊,讓她克了子寧可如何是好?”
慶嬤嬤微蹙著眉頭,人都進大門,若真趕上,容王爺回府還不得大怒,而今都已經說開了,就算容王妃不認,可太后認、容王認,便是皇帝也認的,皇家怎么容許自家的骨血流落在外,即便是女兒,可好歹也是嫡女。
慶嬤嬤近來也聽人說了,是聽左仔、右仔說的,兩人都說江若寧長得如何如何的酷似容王,又說那孩子與世子也長得像。
十八年了啊,她也想見見那孩子,那孩子是她接生的,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
她一直很是自責,當年應該勸住容王妃,請容王妃莫將火氣發在一個孩子身上。更沒想到,陪嫁丫頭尋來的算命先生說出那些話,她已叮囑過算命先生,讓他揀了寬心的話,偏那算命先生固執得緊,還反駁她道“嬤嬤,草民所言句句屬實,那女嬰著實是克母、克兄的命。”
慶嬤嬤一直懷疑,那算命先生一早就是謝婉君安排、買通的,其目的就是給她趕走江若寧一個最完美的藉口。
謝婉君連聲道:“你把人趕出去,我不要見她!我不要見她!奶娘,你把她趕出去!”
慶嬤嬤站著未動。
一側服侍的丫頭面露難色。
趕人?他們可不敢。
還是世子領回來,若是他們一趕,怕是世子第一個就饒不得他們。
世子撒起潑來,可是誰也不認的主,就沒人能降得住。
謝婉君厲聲道:“好!你不敢趕人,我不見她總成吧。”她一轉身進了內室,反身將房門合上,今日說什么,她也不會見那孽障。
她不會讓孽障再來克她,也不會讓孽障傷了慕容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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