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寧不舍分離,問道:“你不能在京城書院讀書么?”
李觀笑道:“我更喜歡江南瓊林書院,大燕有名氣的鴻儒、才子多匯聚在江南,那里的文人墨客更多。”
江若寧抿了抿嘴,萬千不舍涌上心頭,“你今日去青橙別苑可好?”
“你就這樣舍不得我?”
“當然舍不得了,一想到要分開兩年,我心里就跟丟了東西一樣,我想給你繪一幅畫像,我不在的時候,我能看畫思人。”她頓了片刻,帶著不安、不舍地道:“李觀,我不想與你分開,能不能為我留在京城讀書,京城書院也是天下最好的書院之一。”
想留,而他卻未必會為她留下。
“若寧,我已經聯系好江南書院了。”
李觀以前瞧見江若寧都是簡潔的,可見過江若寧繪的《公子如玉》者,皆是交口稱贊,他也想見見江若寧筆下的人物又有何奇特之處。
兩人在外簡單吃了東西,江若寧帶著李觀回到青橙別苑。
青橙別苑的主院。
江若寧拿著碳棍,這是她特意吩咐翠淺做的,是為了方便她繪畫,她也曾讓內務府的匠人研制出更合用的碳筆來,就是根據燒過的碳棍制造成更合用的碳筆。
她揮舞著碳棍,一個時辰后,就繪出一幅素描圖。
李觀看時,咋了咋舌:“不是說,你善繪彩圖?”
“這是素描。想到你要離開。我實在沒心情繪彩圖。”她定定地看著李觀,“就不能在京城書院讀書么?”
“不能。在我看來,天下最好的書院在江南,那里有最濃厚的文人氣息,若寧,就兩年,兩年后,我定會入京尋你……”
她偎依在他的懷里,萬千不舍涌上心頭。
他的主意已定,而她卻不能再留下他。
兩年說短不短。可她還是想任性地留下他。
她明明知道。他們都是自尊心極強又驕傲的人,就算說了,他也不會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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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寧將主院的幾口大箱子打開,給李觀挑了最漂亮的衣料。又將男子能佩戴的釵子、墜兒都挑出來穿到一只錦盒里。交給他。讓他換著穿戴等等。
未時一刻,李觀告辭離去。
江若寧將他送到二門處,在他上了馬車的剎那。眼淚奪眶而出。
李觀與李源爭執之后,他便帶著十六搬出了李府,而今住在一處客棧里,他不想讓李源知道他私下里在京城另置了一些田莊、宅子的事。
李觀走了,江若寧眼前全都是他的身影。
江若寧著實不放心慕容瑯,決定帶回宮中,臨離開時,叮囑阿歡小心盯著宮外的一舉一動,又告訴衛什長“如果你等發現瑞郡王府、土地廟、關公廟處有異樣,而我不在,可直接去尋淳于先生稟報,聽候他的差遣。”
她很想李觀,想得癡迷時,將自己繪的李觀素描像掛在墻上,自己則站在了畫板前,她想把真實的李觀、翩翩風度的李觀畫出來。
這一夜,江若寧著實難眠,揮舞著畫筆,回想著李觀的容貌神采,畫板上一個翩翩男子躍然于紙。
慕容瑯醒來時,已夕陽西下。
他微瞇著雙眼,喊了聲“左仔”,只見小高子一路快奔,“瑯世子,你醒了?”
慕容瑯瞪大眼睛,看著這里的重重輕紗,再看外頭那清淡的薄荷香,江若寧對花香過敏,故而翠薇宮里種的是蘭草、萬年青和薄荷,聞不到半diǎn花香。“翠薇宮!”他驚呼一聲,“可到酉時了,今日要去找昌郡王。”
慕容瑯記得自己還在大理寺淳于先生院里吃江若寧捧來的蓮子羹,怎的就睡著了?不可再耽誤了時辰,他還要辦正事呢。
待他著好外袍,神色匆忙地離開東偏殿來到大殿,卻見江若寧正站在窗前繪畫,畫上的男子年歲約二十出頭的男子,頭戴束發嵌藍寶石純銀頭冠,齊眉勒著銀色抹額,穿件銀灰色染詩詞圖案的錦袍,腳踏銀灰祥云紋小朝靴。面若深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臉似桃瓣,晴若秋波。深深款款多魅惑,眼似善語,面露沉思,靜立案前,一手拿狼毫,紙上一個大大的“忍”字,一側又有一行“不戚戚于貧賤,不汲汲于富貴”。
背景是一個偌大的書架,案側擺著漸次擺著兩盆蘭草,整個畫面充滿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息。
慕容瑯停下了腳步,他瞧得出江若寧似很疲憊,望著畫像上的男子,竟有道不出的癡迷。“妹妹,好好的,你畫李觀作甚?”
“哥哥一早就知道少游要轉賣制藥坊給朝廷?”
慕容瑯早些日子就知道了,還是他試探性地問過李觀,“朝廷有人提議,讓戶部、太監院收購念慈庵制藥坊,不知你意下如何?”那可是極賺錢的營生,慕容瑯以為李觀會拒絕,未曾想,李觀竟沒有深思就答道:“價格合理可售之。”
慕容瑯面露歉色,“我……制藥坊二成份成能得幾萬兩銀子,待朝廷撥了銀錢,我就交給妹妹。”
江若寧道:“這么大的事,你怎不告訴我一聲。他到最后方說,你也如此。制藥坊是他的心血,那里面也蓄滿我們對未來的希望,說賣就賣了。朝廷要建皇家制藥坊,有的是地方,為何偏偏是在那兒?”
朝廷是不打算讓李家吃下這塊肥肉,也是在讓李觀退出制藥坊的生意。若是李觀不愿退讓,江若寧也會幫忙說項。
慕容瑯道;“這是富國候給皇上獻的計,說奉天府條件更成熟,容易收購綠霉,且念慈庵經驗成熟……”
江若寧揚了揚頭,冷笑道:“富國候是想在制藥坊的生意分一杯羹。”
“若李觀不同意,朝廷也不會強買,那邊的地價、房屋都估了價,若照以前的價格,二十萬兩銀子是綽綽有余,可朝廷出了三十萬兩銀子。”
“朝廷想要的還有李家制藥坊里的管事、工人,只要接過來,立馬就可以賺銀子,看似厚待于他,可實則還是朝廷得了好處。”
恐怕不止是現成的地,現成的房屋,還有李家的秘方,朝廷打算一古腦兒全都接過來。
“妹妹是在怨我?”
江若寧回眸,突地噎住,她沖慕容瑯發什么火,若李觀不樂意,朝廷自不會強買。說到底,還是李觀在二房的事上寒了心。
掘李三太太的墓,又謊稱李三太太未死,用一個死人設局來拿捏李觀,逼李觀拿出巨額銀錢。可最后呢又被江若寧設計,李源夫婦的銀錢沒捂熱就到了敏王府手里。
這,便是權勢的好處。
李觀為了三房的長久平安,方才決定處理家業,潛心苦讀,準備兩年后赴考入仕。
“李觀走了!他離開京城要去江南游學,此去一別,不知何時能見面……”
雖然李觀有才,可誰也不知道兩年后的他是否真的能一舉高中。
兩年,是最樂觀的期限。
江若寧想留下李觀,可說出口后又被拒絕,她的驕傲不允許自己用權勢將他強行留下來。
慕容瑯明白了,江若寧不是突然想要畫李觀,而是難受。
她等了李觀三年,一直盼著三年期滿能與他結為夫妻。
慕容瑯提著衣袍,“小王令人把他給攔下,讓他娶妹妹……”他匆匆往門外走了一截,卻發現江若寧沒有阻止他,“妹妹怎不攔我?”
“瑯哥哥根本不是真心阻他。我留不住他,你也攔不住他,我們都知道,李觀這么做是他的打算和原因。我明明知道,人有聚散離合,可還是忍不住難過,我心里總覺得不安,總覺得他的此次離去,就帶走了什么東西。我閉上眼睛就會想到與他之間的一切,不就是暫時的分離,不就是再等兩年,可我還是勸服不了自己。”
江若寧繼續繪著彩圖,這一幅畫因為她的心境改變,蒙上了一層無法消散的哀傷。
繪成了!
終于畫成了。
她擱下了畫筆,定定地看著左上角的留白處,那里只涂了白色的顏料,從昨日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天有余。
“妹妹繪了多久?”
“從昨日午后到現在已經一天有余。”
“一天……有余?”
江若寧淡淡地道:“瑯哥哥睡兩天了。”
“什么?”慕容瑯立時蹦了起來,“我瞧兩天了?那……那……”
江若寧依舊輕淺,神色淡然,“蓮子羹中下了安神散,瑯哥哥睡了兩天,這與先生估算的多了幾個時辰。”
慕容瑯想生氣,可貌似剛才是江若寧在指責他,“你……”他想罵幾句,可看著這樣一臉無辜,又面帶不悅的她,他怎么也指責不起來,“不是說好,我們去暗樓的?”
“瑯哥哥,對不起,我向你賠禮!”
慕容瑯更沒脾氣了,她能不能強勢一些,這樣他可以與她吵幾句。
慕容瑯只覺得胸口沉悶,“怎么回事?”
“有人替你入暗樓了。南安府衙傳來密函,南安府有十三位貴族幼女失蹤,這一次進暗樓危險重重,我不能讓你冒險。”
慕容瑯最后的怒意因她的話盡數消散。
他難道要怪關心她的妹妹,他還真不能怪。
若他知曉實情,也同樣不許江若寧去冒險。
“瑁堂兄呢?”
“他去了。”
慕容瑯不解地問道:“他能去,為甚我不能去?”
“哥哥就沒想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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