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霜華從未想到,在謝家高高在上的二老太太被謝立端折辱至此,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謝立端恨她、怨她,甚至可以肆意打罵她。
她不知道謝立端為何認為得到了雪曦;而二老太太卻說他從未得到。
講到此處的謝霜華,渾身打著顫兒,“以前,我一直以為是自己討好了祖母,她方待我好的,但那日之后,祖母待我好,是因為一個叫雪曦的女人相勸。祖母待我如謝千語、謝千諾一樣的,都是她的孫女,沒有嫡庶之分。她活著的時候,總是叮囑大太太要待我寬厚。
第二天,祖母就病倒了,所有人去瞧她的人,她都不見。而我卻知道,她是被謝賊打傷的。這一病,她再沒有好過,一到秋天就歿了,直至臨死前,她還叮囑大太太要善待我。
大太太母女待我不錯,不過是在月例、衣裳上沒有刻薄罷了。
可祖母唯一一個,也真心待我好的親人。
祖母病倒的時候,我趁著無人時,溜到了她的內室,那時,她已經病得很重的,哀莫大于心死。那日,我問祖母:‘雪曦是誰?’”
二老太太吃了一驚,拉著謝霜華的手,怒問道:“你從哪兒聽來的?”
謝霜華埋著頭,在她眼里,二老太太是個高貴的人,可她竟被謝立端那樣掌摑、責罵,這讓她心里覺得不平,“我……我無意間聽到的。”
“好孩子,記住了,再莫與任何人提及這個名字,這是謝家的禁忌,是你祖父之禁。是你父叔之禁……”二老太太閉上雙眼,低沉地長嘆:“謝家在作孽呀……”
這也是謝霜華記憶里,最后一次見到二老太太。
再后來,二老太太撒手人寰,她始終記得二老太太的叮囑,從未與人提及雪曦的名字。
可,就在昨晚。那個仙人出現時。又與謝氏提到了這個名字,這一次,謝霜華知道。雪曦是深愛著容王的女子,更是鳳歌公主的親娘,但似乎她活得很是凄慘。
幕籬人問道:“雪曦到底什么來歷?”
謝霜華道:“謝賊想求永生,曾說她能幫他。祖母說。雪曦是誤入俗世的仙子,是一個美麗、優雅的女人。”
幕籬人憶起年少學藝時。曾聽人說過,天地間有三千界,而在俗世人界之外,還有修仙界、妖魔界、精靈界。各界自有結界,互不侵犯,又另有規則。
他一直覺得那是個傳說。
謝婉君也不止一次地罵江若寧是妖孽。難不成,雪曦來自另一界。
謝霜華將自己聽到的一切都細細地告訴了幕籬人。
幕籬人久久沉默。
雪曦因情系慕容植來到俗世。而最后,卻因慕容植身中往生蠱而將她遺忘,她為何沒再離去,而是留了下來?
“大表哥,我把知道的都全告訴你了。”
謝婉君為了保住自己兒子的命,用換命蠱替慕容瑯、江若寧換命,幾次使出巫蠱術,也給謝家帶來了滅門之禍。
謝霜華又道:“有仙人說,謝家氣數被謝氏過早用盡,帶造成了數千人、數千家庭的痛苦,我們謝家兒女的命運原是個個不得善終,要改宿命悲劇,除非易姓換名擺脫謝氏女兒的身份。溫令晚因為認鎮北王夫婦為父母,成為溫家女,已不在宿命之下,可是其他女子無論是暫時得保平安的,還是淪入風塵的,卻注定難得善終……”
幕籬人正色道:“不是鳳歌讓你在府中等我的?”
“不是,是昨晚我遇到了一個仙人,得他指點在三叉路口等候。”
謝霜華沒說那仙人使了法術,讓謝氏夜夜沉入惡夢難以自拔。
但,謝氏的秘密很快就會流出去。
現在,幕籬人知道謝氏當年給慕容植下往生蠱、同心蠱的事。
如不是他親眼看到淳于先生從若干失憶女子的耳朵里誘出往生蠱蟲,他不相信,世間竟有這樣的巫蠱之術。
照謝霜華所說,滄州喬氏祖上曾有嫡妻精通巫蠱之術,可這次謀逆案,滄州喬氏也在被滅門之列。莫非這世間之事,皆是因果循環、報應一說。
往生蠱、同心蠱、換命蠱……
幕籬人問道:“鳳歌現在已被解除巫蠱術?”
謝霜華道:“鳳歌公主性命垂危時,曾有世外高人駕臨,是他們解毒解蠱方讓公主醒轉。”她切切地望著幕籬人,“大表哥,我真的把所有知曉的事都說了。只要容寧候解除巫蠱,他一定會憶起所有……”
幕籬人道:“我送你去我朋友家暫住,待年節之后,我朋友會安排你去北方。”
“謝大表哥!”
那仙人沒與謝霜華道破身份,謝霜華也只是這如此喚他罷了,他朋友也只知他是白錦堂,至于旁的也不知曉,只要他叮囑朋友一番,便是謝霜華也不知他是誰。
幕籬人雇了輛馬車,讓謝霜華坐在馬車,他則駕車出城,直入了北坡縣城,尋到朋友家,將謝霜華交托于他照顧。
謝霜華自此易名“黃英”,正月十五一過完,北坡縣有鏢行要往北方運送絲綢、瓷器等貨物,她便跟著商隊離開了北坡縣。
且說謝婉君,原讓護院盯緊謝霜華,沒想謝霜華突然就從容寧候府消失,沒人知道她的去向,在京城暗訪了兩日,也沒她的身影,這件事只得不了了之。
可謝婉君憶起夜里夢中點滴,想到大哥的魂魄入夢,指責她毀來了整個謝氏一族,也害了所有的謝氏女兒,她的心就緊緊地提著。
大哥還在夢里說,她的命,原就是孤獨終老、凄苦一世,原不該嫁給皇家,因為照著命里,她有祖病心疾的事該在她嫁人前就傳出消息去,也至她雖才貌雙全,卻難嫁高門,更不能嫁入皇家,不僅如此,便是謝立端這一脈的后嗣子女婚姻異常艱難,女子要么終生不育,要么就是給做填房的命,而她謝婉君因恃才傲物,一不愿與人為填房,二不甘與人共侍一夫,最終該是孤獨終老。為了自己的幸福,她對慕容植使了往生蠱……
一處錯,如蝴蝶效應一般,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什么是我不該,最不該的是雪曦,她一個世外修煉之人,不好好修煉,來這俗世作甚,來誘阿植作甚?雪曦,本妃不管你藏在何處,這一次也必將你尋出來。你活著時,算計不過我;你死了,我必不會讓你得到安生。”
她不信命!
她只相信自己。
如果她不該有良緣,不該有幸福,可現在她擁有了。
那么,她就再爭一回又有何妨。
鳳舞公主府。
鳳舞懶懶地躺在暖榻上,昨日江若寧給了她難堪,明日太子宮要備家宴,她自要狠狠地給江若寧一記耳光。
鳳舞看著駙馬與一雙兒女在大殿里玩耍,輕聲道:“駙馬,讓孩子們下去歇著,你與我說說話兒。”
駙馬令兩個嬤嬤將一雙兒女領走,含笑走到鳳舞身邊,“公主有煩心事。”
鳳舞厲聲道:“慕容璦那個野/種,昨日在鎮北王府幾番給我難看,明日太子宮宴會,我說什么也要扳回一局。否則他日,人人效仿,我又當如何?她暗諷本公主不配入她畫卷,這口氣,我可咽不下。”
駙馬溫柔地半擁著鳳舞,“公主想如何罰她?讓她難看不過是說話做事刁難,想讓她吃苦頭,只有旁的法子。”
說話刁難,鳳歌自中毒醒來后,性情大變,以前還顧忌慕容瑯幾分,現在根本不顧忌,別說不顧慕容瑯,更是把謝氏踩在腳下,想怎么罵就怎么罵。
“定要讓她吃些苦頭。”
駙馬沉吟片刻,此人長得好,更重要的是行事毒辣,時常給鳳舞出些鬼主意整人,“公主,臣聽聞鳳歌公主聞嗅不得花香,你讓太子妃明日多擺些鮮花,她一旦聞了,發了花疾染病,這個年節,都別想再出來了。臣可聽說,當年謝賊便有此花疾,聞香生病,輕則滿身紅斑,重則臥床不起去了半條命。后來得了個奇方,用那方子制成藥丸,便能治病。”
鳳舞公主很是滿意,“謝賊又受千刀萬剮這刑,那奇方、藥丸定是沒有的,不讓鳳歌丟掉半條命,也能讓她大病一場,足可解我心頭之恨。駙馬今次這主意不錯!只是還不夠狠,若是她渾身奇癢難受,再去憩院更衣,被什么人給撞上……”
“公主,明日是太子宮作東的皇家宮宴,上有皇上、三妃,下有眾皇子、公主參加,便是敏王府也不參加的……”
“還夸你主意好,怎么這會子就想不到法子了,總之這次本公主定要鳳歌好看。”鳳舞伸手扯住駙馬的耳朵,“你快給我想法子,我要她既生了病,還毀了名節,讓她嫁個又丑又惡心的公子哥才好。”
駙馬想了片刻,“張家的麻公子?楊家的傻公子?”
楊家的傻子不過是三四歲小兒的智力,長得像大人,便是教他也使不出那些手段來。
“傻子能懂什么?倒是這張麻子不錯,你且去安排,告訴張麻子,他想娶鳳歌這大美人就給我用些心,把事辦好。”
鳳舞想著能算計鳳歌嫁一個奇丑又脾氣極壞的男人,心下痛快得緊。如果事成,也算是狠狠地報仇,偏這張麻子還有幾分才干,若真將他們湊成一對,鳳歌往后的日子一定很精彩。
駙馬連聲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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