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璋道:“可是母后,她……竟然知道了!為了給你治病,她開始服那些能改造她身體骨血的湯藥,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給你養出能解你毒,能治你病的鳳血。正興六年秋,她終于養出鳳血,她勸說父皇帶著兩位皇叔去行宮陪太上皇過中秋,背里卻用她的鳳血給你換血。慕容琪,要不是你,母后不會英年早逝,你就是個禍害,我恨不得殺你替母后報仇!”
慕容琪模糊的記憶中,憶起端儀皇后那溫暖的聲音:“琪兒乖,把藥喝了,琪兒吃下藥,睡一覺病就全好了……”
年幼的他,因為身中不解之毒,喝藥水,而皇后也陪他一起飲湯藥,含笑對他道“琪兒,不苦的,母后也喝!”他總是疑惑:為何母親也要吃藥,可每次端儀皇后皆說“母后陪琪兒用藥。”
他吃了皇后喂下的藥,沉沉地睡去,直至兩天后才醒來,醒來后就看到一臉蒼白無血的端儀皇后躺在床上,明明病著卻笑得那樣的幸福。
端儀皇后伸手擁住他,他依偎在母親懷里,耳畔是母親那溫柔溫暖的聲音:“琪兒,待你父皇回宮,你去行宮靜養好不好?”
她送他去行宮靜養,就是想讓太上皇、太后護他平安長大。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身子痊愈,是太后給調養好的。
原來,真正治好他體弱之病的是皇后。
“慕容璋,是你害死母后的,是你!”慣是一向內斂冷靜的慕容琪,此刻撲向慕容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你喪心病狂!”
慕容璋道:“是母后傻,她知道是我給你下的藥,治好你的病后還送你去行宮,不給我再害你的機會。她既生我,又何故再生一個你,如果沒有你,這一切都是我的,她為了給你治病,把自己的命也搭上。慕容琪,你才該死!你該死!我恨不得你早死!”
不知何時起,他對這個同母弟弟已恨之入骨。
他怕慕容琪奪走屬于自己的一切。
名利、權勢、父愛、母愛……
父皇母后對慕容琪太好。
慕容琪自小比他聰明,他過目不忘,他仁愛善良……他所有的一切都遠勝于他。甚至于皇帝也覺得這個嫡次子比長子更適合做儲君。
他從記事起,如坐針氈,生怕皇帝不喜他,生怕他有朝一日失去太子身份。
端儀皇后病逝,慕容琪被送往暢園行宮,由太上皇夫婦教養。
之后的數年,慕容璋再見不著慕容琪,以為所有人都說慕容琪體弱多病,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慕容琪一輩子都病著。
那些年,他享受到了所有的父愛。
雖有鳳舞,可那是妹妹,不會與他爭搶,所以他給了鳳舞最多的兄妹之情,他護她,疼她。
直至慕容琪長大成人,皇帝才派人將他從行宮接回。
這時候的慕容琪擁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
但同時,年少時的不安又讓慕容璋難受了,他發現分別數年的弟弟居然還是和幼時那般優秀,他的騎射功夫比他好,他的武功比他好……在行宮,他依舊得到了最好的照顧和教養。
慕容琪的出現,再次奪走了屬于他的光芒,這讓他無法容忍,他想著只有慕容琪徹底消失了,這一切才會真正屬于自己。
慕容璋掙扎著,大吼著:“慕容琪,你為何不能一直在行宮養病?為何要回京?為何要奪走娥英之心?如果你不曾替父皇解憂,不曾去北疆帶兵,我絕不會為難你!”
娥英……
慕容琪的腦海里掠過一個善良溫婉的少女模樣,那個女子曾一次次立在皇子宮外頭給他彈琴,他們隔著宮墻說話,她給他發生在太學院里所有的趣事,說京城的趣事,在他身中劇毒,體弱多病,臥床靜養的一年半,她就是這樣陪他度過了最艱難的日子。
“娥英是你害死的?她是你害死的?”
慕容璋哈哈大笑。
“梁娥英那不識抬舉的賤/人,本王愿娶她為太子妃,她還拒絕本王,就算你去了行宮,她還是念著你。她不從本王,本王就掐死她!哈哈……慕容琪,我得不到的,寧可毀去也絕不留給你!”
娥英,禮部尚書梁秋陽的嫡長孫女,當年曾是鳳舞公主的陪讀,雖不是最美的女子,卻是最溫婉,性子最為溫柔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女子,亦是梁家最為驕傲的女兒。
若干年前,娥英掉到皇宮御花園池塘溺斃,據說死時脖子上有被掐傷的瘀痕,內務府查了兩月也沒查出究竟,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梁娥英……
這個名字,代表的是慕容琪青梅竹馬的朋友、意中人。
“慕容琪,你惱了?殺了我啊!有本事你殺了我啊?我給你下毒,害得母后英年早逝,我親手掐死了最愛你的女人……報仇啊!你來找本王報仇啊!”
慕容琪放開了慕容璋,眸子冰冷如劍,這眸光似能將慕容璋千刀萬剮。
“從小到大,我從未想與你爭過,我最大的夢想,便是做個像容王皇叔那樣的親王,有哥哥護著,我做一世的臣子……”
他沒想過爭?
這怎么可能?
慕容璋歇斯底里大吼:“你騙我?你一定爭過,你不敢承認,現在我都已經敗了,我被廢了,你敢作不敢當?”
對他這個失敗者,說什么不曾爭過,這是莫大的譏諷和笑話。
慕容琪冷聲道:“我勝了,我有什么不敢承認的。以前的我,確實沒想與你爭,我想學容王皇叔。你啟蒙,父皇口耳相授,父皇教你兩個字‘天下’;我啟蒙,父皇請了容王皇叔,皇叔教我兩個字‘手足’……”
慕容璋呆住了,他為什么不明白皇帝與容王的意思。
他心心念念多年,以除掉慕容琪為任,原來這個被他視為敵人的兄弟,從來不曾想過與他爭。
他學的是天下,他是當成帝王來培養的。
慕容琪學的是“手足”,是拿他當第二個容王培養。
他整個人呆在原地。
慕容琪想到母親的死,想到娥英的死,心痛滴血。“大哥,要不是你屢次置我死地,若不是你一路追殺我的子女……我不會振作。我在北疆養病多年,知道我為什么不出山、不露面,我是不想與你爭。可我未死的消息傳出,你就想置我死地。你與啟丹人聯手,你與慕容剛聯手,布一個又一個局讓我跳。
以前不反擊,是因為你是我的手足,是我大哥,可我再不抵抗,就要被你害死。就算我再隱忍退讓,這也得有個度。你和宋清塵茍且,我忍!你是我手足兄弟,她不過是件衣服!”
宋清塵沒想這后面竟如此多的真相。她以為,太子此生最愛的人是她;她還以為,慕容琪是愛她的。原來,他們兄弟真正喜歡的另有其人,那個在十六歲死在御花園荷塘內的梁娥英,那是太子的摯愛,亦是慕容琪的所愛。
那個女子在容貌、才學上雖遠不如她,可他們兄弟最喜的人竟是梁娥英。
她在慕容琪的心里,不會如同件衣服。
慕容琪有心,卻待她沒有半分。
所有的一切,也不過是她枉作多情。
她不愿讓人知道,自嫁靖王慕容琪,就從不曾做過一日的真夫妻,所以她放縱,她把自己給了溫如山,卻又不甘與權貴無緣,不甘被人笑話是個鄉下村姑,她要做一個高貴的女人,她又算計了太子,一如當年太子對她的算計。
宋清塵似被潑了一盆冷水,她扮可憐狀,她想與慕容琪重歸于好,回到他的身邊,可原來,在他的眼里,她是這般的不屑一頓。
“大皇子,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你有沒有真心待過我?”
慕容璋無情地抬腿一踹,宋清塵跌坐地上,“你這個禍星?要不是你,皇祖母怎會對我失望?皇祖母以為我是貪色之輩!喜歡你?我呸!不過是見不得你故作清高,本王就偏要踩在腳底下。哪里曉得,你就是個賤/婦、是個蕩/婦,你不過是我用來羞辱靖王的棋子,還妄想真愛,你配嗎?”
他想到,慕容琪一早知曉,卻默默承受;更未想到,慕容琪以前只想做第二個容王。
他錯了!
他錯得太離譜了。
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親;是他,給自己年幼的弟弟下毒。
宋清塵得到了答案,流淚苦笑,“太子殿下,你呢?你當真沒喜歡過我半分?”
只要半分就好,也不枉她與他夫妻一場。
她說的太子殿下,是如今的太子慕容琪。
“宋清塵,你要那么多男人的真心作甚?你且問問自己,你有沒有真心?溫如山夠喜歡你罷?可你是如何對他的!別拿本王和大皇子當傻子戲耍,你不過是想用美色來控制我們兄弟,早在當年的宮宴上,本王就瞧出來了,你不是一個甘心沉寂的女人,你渴望權勢。本王娶你,最大的原因,是怕你嫁給大皇子,野心膨脹,算計和禍害于他。”
原來,他竟是這樣想保護自己的兄長。
哪怕是替慕容璋背黑鍋也認了。
宋清塵還想演戲,可慕容琪早已將她看清。
“你為了給我除麻煩,竟認下這樣的女人?”
“你是我的大哥!我曾以為,我會比容王皇叔做得更多、更好,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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