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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東路是從汴京通往江淮的官道,道路寬敞,故而路上車馬行人接連不斷,商販,趕著牛車的平民,快馬加鞭送信的官差,亦或者匆匆行旅,江湖俠士都會路徑此地。
從虹縣出發,到泗州,最后到揚州,也僅僅用了四天的時間。
到了揚州,便可見這里的風光和汴京全然不同,有詩云:
“廣陵寒食天,無霧又無煙。暖日凝花柳,春風散管弦。
園林多是宅,車馬少于船。莫喚游人住,游人閑未眠。”
揚州處于漕運要沖,從鹽魚到農業,如稻谷、茶葉、芍藥全都是聞名全國的,還有到手工,如銅器、白苧布、莞席等銷量也很大。舟車日夜往來,商船眾多,水陸交通發達,以轉運漕糧及食鹽為大宗,嶺南川蜀的貨物皆集中揚州,有人描繪這里“萬商落日船交尾,一市春風酒并壚”,也有人稱揚州為“淮左名都”。雖然不是都城,卻有個這樣的稱呼,足可見揚州的繁榮。
看到了竹西亭,也就是到了揚州,顏含玉只覺得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
竹西亭旁邊是座古剎,暮鼓聲音綿長不歇,不絕于耳。
街垂千步柳,霞映兩重城。
揚州分羅城和子城,故而是兩重城。
林素素提議在這里歇一天再出發,顏含玉應了。揚州的景致實在是美,如今正是繁花盛開的暖春,萬物茂盛。剛入城門。一陣香風吹來,顏含玉掀開轎簾,就見一大片紫瑩瑩的花映入眼簾。那是紫藤花。垂掛了滿樹,如同掛在半空的紫色騰云,美不勝收。
街上一路的叫賣聲、說話聲傳入含玉的耳中,都是陌生的江淮官話,含玉聽得既驚奇又愉悅。陌生的語言也在告訴她越來越靠近蘇州。
一路風塵奔波了四日,停留歇腳的日子自然是舒適無比。
如今已進入節氣小滿,天氣正漸漸變暖。周嬤嬤手里多了把蒲扇,站在含玉的榻前悠悠扇著。此刻正是午時,天氣有些悶。含玉還在睡夢中,周嬤嬤卻只見她額上都是細細的汗珠,睡得也不甚安穩。
周嬤嬤只能拿著一方絹帕給她拭汗,又起身打開了旁邊的窗戶。開了條縫兒。
含玉許久都不曾做惡夢。午時這會兒也就睡了片刻功夫便被噩夢驚醒。
周嬤嬤去開窗的一會兒功夫,轉身回來,含玉就醒了,目光渙散,雙眼睜著。
“大小姐,怎么這么快就醒了?”
“周嬤嬤。”她的聲音略微沙啞。
周嬤嬤扶她起身坐著。
含玉繼續道,“許是這兩天舟車勞頓,太累了。睡不安穩,才會做了惡夢。”
“奴婢幫大小姐換身衣服。”
“嗯。”含玉低低的應聲。腦子里還在想著剛才做的夢。她夢到了上一世來到揚州,身體孱弱的她在揚州停了一日才再次出發,也是停留的那一認識了一個神醫。
她內心渴望再次同他相遇,這也是她愿意在這里停留的原因。
這一世許多事情已經沒有跟著上一世走,她心里不能肯定能遇到那人,可是她還是想嘗試一次。
“周嬤嬤,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含玉想一個人呆著,通常都是要看書,周嬤嬤清楚含玉的習慣,幫含玉穿戴好,便出去了。
含玉靠在窗口,手里捧著一本書,時不時就會望窗口一眼。
這家客棧是含玉挑選的,她住的這間房也是自己挑選的,同一個位置,她也是踏進這家客棧才慢慢記起的。
上一世,她伏窗看書看得認真的時候,窗口突然跳進一個身影。含玉當時驚的差點叫起來,聲音卻啞在嗓子口,叫都叫不出聲。
那男子一身茶色衣衫,面上并無惡意,卻是伸指放在嘴邊,示意她莫驚動別人,用唇語說著,“幫我。”然后一個閃身躲在她的帳簾后。
緊跟著是門外傳來的聲音,那茶色衣衫的男子似乎是被人追著。
含玉竟然鬼使神差的幫了他,應付了那兩個追蹤他的人。
“你們是誰?這是我們大小姐的房間。”周嬤嬤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我們剛才看到有人跳進了這間房,想進去看一看。”這是陌生男子的聲音。
含玉聽到門外的聲音,這才回神,定住的腳步也有些僵,她吁了一口氣,抬腳去開了門,此刻面上已經是一派鎮定。
她開口道,“這間房里只有我,沒有別人,也沒有別人進來,你們是不是看錯了?”
那兩個人見出來的是個年紀小的女童,并沒有太放在眼里,只是她門口站著兩個高大的身影,似乎是護衛,他們并不敢輕舉妄動,拱手道,“這位小姐,我們剛才看到有人從窗口跳入你的房間,為確保這位小姐的安全,讓我們進去查看一番才是。”
“卻不知你們是何身份?若是搜查犯人,是否有官府的搜查令?”含玉年紀雖小,言語清晰,自有一番氣勢。
那站在門口的兩個人顯然被面前的女童一句話壓了氣焰,啞口無言。
含玉明了,繼續道,“沒有搜查令,你們也不是官府所派,若闖入那可是私闖他人居所,這樣的罪你們可要好好想想能否擔待的起?”
含玉的兩個護衛持劍上前,一副不離開就不客氣的模樣。
那兩個人一副懊惱的神情,不得不離開。
等那兩個男子離開后,含玉又進了屋掩了門,她沒讓周嬤嬤進來,周嬤嬤容易大驚小怪,若是進來看到陌生人定會大呼小叫。
含玉進去之后,見那男子果然還沒走,從帳簾后跳出來,說話聲音不大,卻很是清晰,有著男子的低沉,“多謝相助。”
“不用客氣。你不走嗎?剛才他們在門口的時候,你就可以走了不是嗎?”
“現在還不能走,他們外面還有人,估計把這間房周圍都圍住了。”
“你是犯了什么事嗎?”
“你不問我是誰?這會兒才問我是否犯事?”
“你應該是好人。”含玉猶豫的回答他。
那男子低聲笑了,“我叫孫呈。不是壞人,你放心,那些人抓我是讓我給人看診來著,可是我這人就不喜歡被人威脅去給人看診。”
“你是大夫?”
“算是。”
含玉不懂,什么叫算是?
孫呈面上揚著笑,“你是不是身子不好?經常吃藥?你身上有藥味。”
含玉困惑,她跟他站的距離三尺遠,他卻能聞到她身上的藥味?她亦是笑著開口,“不若孫大夫幫我把個脈探探?”
“你這個女娃娃真有意思!”孫呈招手,“來,坐好。”
含玉聽話的上前坐在一旁椅上。
緣分就是如此奇妙,含玉對孫呈就是深信不疑。
孫呈給她探了脈之后,臉上一派沉重,“你以前落過水?而且是在冰寒的天氣?”
含玉因為他的這句話,對他是神醫的事情更加深信不疑,點頭應,“是,一年前的臘月天。”
“聽你的口音應該是京師來的?你身子不好怎會到這么遠的地方來?”
“我是去蘇州我外祖家,給我外祖祝壽。”
“原來是這樣,是個好孩子。”
“我給你開個藥房,等你回去可以多找兩個大夫看看這藥方,這是對你身體有益的藥方,按照我這個吃,你虧損的身子便能養好。”孫呈徑自走到桌前,拿著她的筆墨寫起來。
龍飛鳳舞的字跡,含玉只認識一半的字。
“這藥房的療程會有些麻煩。不過你的身子確實要好好養著,不然……”孫呈的話沒說話。
含玉把這些事都回憶的清清楚楚。她靠在窗口看了一下午的書,也望了一下午的窗口,直到暮色降臨,那人還是沒來。
她不免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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