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梨花白,味道清冽,比較烈,不適合你喝。”
趙賢提著燈籠一個一個介紹。
“這是桂花釀,酒香且醇,可后勁十足,也不太合適。”
“這是青果釀的酒,有果香,醇度和味道都適中,你應該會喜歡。”
“好啊,那就這個。”
趙賢拎了一壇青果酒,又挑了一壇,拎著,“走吧。”
顏含玉覺得少,走在他的身后悄悄拎了一壇,抱在懷里。
趙賢注意到她的動作,展眉一笑,“拿的多了不怕喝醉嗎?”
她含喜微笑,“不怕,有臨哥哥在。”
她對他一直都是信任無比。
月掛梢頭,白墻碧瓦似乎都鍍了一層銀。
月皎疑非夜,林疏似更秋。
攏月閣,建三層高,暖閣后面的水榭。
閣樓四面俱是游廊曲欄,蓋造在池中水上,二層四面是雕鏤格子糊著絹紙,三樓是四角亭閣,珠簾垂掛,在風中搖曳生資,清鈴鈴的脆聲悅耳的像樂聲。
微微燭光下,顏含玉盤腿而坐,正坐在趙賢對面。
酒壇揭蓋,甜香撲鼻,飄散在周圍。
“小壽星,先祝身體康健。”趙賢斟滿酒杯,敬她。
她有兩愿,一愿身體康健,二愿母親福安。聽他的祝語,她想如若這一世有一人相守到白頭,這一生才是美滿。
一杯飲盡,她添上一杯,敬他,“我希望臨哥哥也是。”
趙賢這一世的命運已經改變,從今以后她也未知他的命運,她希望他能一直好好的,不再出事。
碌碌無聞也罷,籍籍無名也罷,就算汴京城沒人記得他這個王爺,興許這才是對他最大的保護。
“再祝一生無憂。”趙賢又敬她。
天下第一公子,那個最完美的青年公子,卻英年早逝。
容顏如花,他不希望這個同樣聰慧的女子也跟她父親一樣,若曇花一現。
她應一生無憂,活的自在。
酒,那是喝了就容易上癮的東西。
古有一句詩,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顏含玉迷上了酒香,因為幾杯下肚,她尤覺得身子輕飄飄的,仿佛下一刻就會飛升上天,那種感覺很輕松。
這一夜顏含玉也不知自己喝了幾杯酒,她只知后來趙賢說酒沒了,別喝了。
她鬧著還要喝。
她覺得自己沒醉,她還是清醒的,只是腳步站不穩而已。逞強著站起身,下一刻卻腿上一軟,正要摔去。
趙賢只覺得她的身姿如翩蝶忽落,伸手及時扶著她。
跌落在他懷里的時候,顏含玉輕輕靠了過去。
有個依靠的感覺是什么?
顏含玉不想告訴任何人,她會沉溺其中,不能自己。
她的腳底軟的不能站穩,只覺得下一刻就會歪倒在地,便揪著他的衣襟,緊緊的攢在手里,如此她便不會摔跤。
她低聲低喃,“臨哥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她一直在重復這句話,聲音又低又軟。
想到中秋的一場刺殺,還有三年前在倉王山的行刺,趙賢扶著她的手收緊。
他輕聲道,“你不會死。”
原是想勸她,可顏含玉瞬間眼里含滿了淚,她垂著頭,泣道,“我會死,我會死的,我活不過十六歲,還有兩年,我只有兩年時間,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趙賢哪里知道她說的是她自己的前生,只當是中秋月圓之夜的那場刺殺驚到了她,才使得她胡思亂想,今日飲了酒這才開始胡言亂語。
“我要把那玉給毀了,毀了它,毀了它我便不會死對不對?”
“玉兒,你不會死。”似是承諾,他的言語堅定,“玉兒,不怕。”
這話奇異的安定了她,顏含玉低聲哭了一陣,終于安靜。
聽不到聲響,他垂首看著她。
但見她的玉膚如雪,頰上掛著晶瑩的淚痕,觀之令人疼惜不已。
趙賢心口一緊,緩緩伸出手幫她擦凈淚痕。
聽到門口動靜,趙賢偏頭看到一抹衣角隱在門后。
“主,主子,我沒偷看。”趙峰的聲音幾乎是抖的,他剛才看到了什么?
他那個角度看過去,主子垂著頭像是要輕薄顏小姐。他家主子是個正人君子,應該不會做那種事才是。他什么都沒有看到!
趙峰往門外退了又退。
“去打些熱水,再叫個婢子過來。”趙賢放下手,清聲道。
趙峰應聲,剛要退去,又聽聲音傳來,“算了,別叫人了,把水打過來就行。”
小芽兒是跟著顏含玉一起出門的,后來趙賢說做晚膳給她用的時候,她便讓小芽兒先回去,跟洪嬤嬤打聲招呼,說不回去用晚膳。
顏含玉還不知道自己醉了酒的一番失態,睡得沉沉,卻突然感覺到唇邊一清涼,彌漫著甜甜的果香,沁鼻。
她悠悠轉醒,緩緩睜眼,目光還有些渙散,待對上一雙溫和的眼,她的臉染上一抹酡紅,似清蓮芙蓉一般,美得驚人。
她星眼微揚,面容嬌嫩,開口問,“我醉了嗎?”
“嗯。”他應。
她垂下眼臉,又長又翹的睫毛微微顫著,細細碎碎的正拂著他的心。
“還有些醒酒湯,喝完吧,會舒服些。”
顏含玉低應一聲,撐著手坐起身,端著一碗飲盡。
“什么時辰了?”
“你睡了半個時辰,剛到兩更天,時辰也不早了,我讓人送你回去,莫讓太傅大人憂心了。”
心高氣傲的顏含玉覺得這話像是在趕她走。
顏含玉心里一堵,說了一句,“我自己回去,不用送。”
她站起身,甚至不曾道別。
“等一下。”他溫潤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顏含玉站定,卻沒回頭。
肩上一重,她的身上多了一件披風。
他低低道,“外面風大,路上要小心。”
看著她纖細的背影,他久久不曾釋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他連自己的性命都難保住,如何能擁有她?如何能護得住她?
出了門,外面明顯涼很多。
顏含玉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若隱若現的蓮香跟他身上的氣息如出一轍。
她抿著嘴,剛才那一番舉動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她有什么資格跟趙賢賭氣?她本來就應該要回去,連她自己都覺得如今這性子也是越來越驕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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