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楊揚起一抹笑，在黑夜中，方冰冰能感到程楊的那種笑，一種很諷刺的笑容，“你要知道陳副千戶的長子娶的是青州知府的次女，如今在都指揮使做文書，而小兒子卻娶的是這個無背景的軍戶女，這就可以窺見一斑了。”

就程楊本人來說，他是家中小兒子，父母并未娶書香世家但家無恒財的蘇雅，而是娶了臨州豪富方家的獨女，不說別的，方冰冰本人能干出挑，便是嫁妝單子他也看過，那是標標準在的八十八抬，比之睿大嫂蘇韻的六十抬嫁妝還要多，只當時他被鬼迷心竅，一味的覺著方冰冰不好，又聽大嫂林氏和睿大嫂透露的只言片語，便斷定方冰冰不是個好的。

可事實證明，父母終究還是對的，方氏賢惠能干又貼心，比起蘇雅好一百倍，方冰冰初看不是那種最惹人喜愛的，可是越接觸他就越發歡喜她。

所以程楊對陳副千戶家里人的做派也知道，他們生怕小兒子擋了大兒子的路，所以先把小兒子放在這里。

“那就好辦了，不過，你今日灌醉他了，明日見著他也不要說漏了嘴。”方冰冰道，她怕程楊一下子把他自己是清醒的事情說出去了。

程楊揉了揉方冰冰的頭發，溫柔道：“快睡吧，我曉得了。”

第二日清晨，因為方冰冰知道程楊不會趕過去了，便先熬上粥，又把自家做的炸胡椒和臘魚做了，她剛做好，便去喊程楊起床，程楊竟然賴床，方冰冰蹲在炕邊，用手捏捏他的鼻子，輕聲道：“你快些起來呀，小楊楊……”程楊又想翻身，方冰冰則低下頭去，吻住他的嘴挑逗一番，直到程楊把方冰冰的手拉到他凸起處，方冰冰這才停下了，又半推半拉把他扶起來，還幫他把衣裳穿好。

這番才把他拉到桌子旁邊，煜哥兒嫉妒的看著程楊，還羞羞臉，程楊老臉一紅，耀哥兒則屁顛屁顛的跟著方冰冰去拿碗，方冰冰把粥全部盛上來，才對兩個小的說：“你們吃完了便去巴泰哥哥家里去跑圈兒，中午我讓爹爹去接你們。”

看到程楊投射過來的疑惑目光，方冰冰解釋：“是我們后頭住的一戶人家，女的是聶家的遺孤，嫁給了女真人赫舍里科爾坤，這不，這科爾坤大哥功夫不錯，我瞧兩個小娃兒雖然身體好，可是多鍛煉也是好的，你放心，只練上午半天，下午就回來讓二哥教。”

程楊則道：“還是你想的明白。”

方冰冰剛坐下，卻見程潛過來了，方冰冰又招呼程潛吃飯，田媽媽連忙又去盛了一碗粥給程潛，程潛則有些赧然，他自己家里林氏體弱起不來，程姚還等著他端飯回去吃，他本來都不好開口的，但沒想到三嬸這樣的熱情。

金黃色的炸胡椒和炒臘魚，糯糯的稀飯，程潛吃了兩碗，才期期艾艾道：“爹爹還沒吃……”

程楊了然，方冰冰則道：“昨兒還有包子，我熱一熱，再把粥端過去給你爹娘吃。”

包子放點油煎一下，再撒點蔥花，方冰冰用盤子裝好了遞給程潛，程潛飛也似的回家了，其實他們夫妻都是心疼程潛，爹娘不靠譜，叔叔嬸子也不能全然不管。

吃完早飯，方冰冰把兩個小的送過去巴泰家，然后在家里喂奶，然后才去程童家幫忙做飯，不管怎么說，中午不用做飯了，來程童家吃飯便是。程童見小兄弟過來，不免又拉著程楊去說話，程楊倒是心里過意不去要去幫忙，程童則興致勃勃的說起其他事。

程楊和程童準備起燕飛的喜事，楊二郎都樂的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姚氏也是喜氣洋洋的，只林氏憂心忡忡的，他對程姚道：“便是連燕飛都成親了，你看我們潛哥兒如何再不娶個媳婦進門？”若是在當時程潛便是江寧程家的嫡長孫，便是尚主都是可以的，可現在只是個窮軍戶，估計連商戶女都不愿意嫁過來。

程姚聽了這話也皺眉，他年紀越大越憊懶，兒子女兒全然不關心了，可程潛若是不早些娶個兒媳婦進門操持，就憑林氏這病病歪歪的身子根本連日常生活都操持不了還談怎么興家業？

“你有空也多去拜托兩位弟妹幫著相看，潛哥兒這件事情是大事，玫姐兒那里送了一對頭面來，咱們當了做聘禮也值得。”

林氏心里笑話他不懂行情，可面上還是訥訥答應，在這窮地方三四兩銀子就可以搞定了，哪里還要一幅頭面的錢，更何況，她也想把屋子整一整，還有床要打，以后若是孫子出生了更不用說，用錢的地方更多了。

想及此，別說林氏了，便是程姚也坐不住了，連忙起身去程童家里，程童正說起兩個侄兒說的起勁，見程姚過來，三兄弟分別見禮。程姚便把程潛的婚事提上日程，程楊想了想也愁道：“大哥何不再等等？”

程姚揚眉，有些疑惑。

程楊則道：“我在那邊搬磚的時候周圍許多衛指揮使舊部，他們說是金人要入關了，恐怕這件事情日后會生變，咱們大齊雖然看著國力昌盛，可是金人勇猛，我們雖不愿做亡國奴，可是朝廷的情形你也知道，這里又是跟女真人隔的最近的地方，何不等等？”

程姚則想起別的，“便是娶個女真人也無妨……”

“你想想，若是女真人勝了，咱們一家人也可活的好，若是敗了，不過就一個女人罷了。”

程童贊道：“果然如此。”

程楊為家族計覺得也是這樣，所以當他中午去赫舍里家接兩個小娃兒回來的時候，還跟科爾坤搭上話了，那科爾坤是個粗人，漢話說的還算流利，他見程楊風度翩翩，談笑間讓人如沐春風，便心生好感。

聶娘子還頗為驚訝，程楊看上去還是稚嫩少年，方冰冰明顯就是少婦模樣，看起來方氏應該比程楊年紀要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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