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顏自然不知道鳳景瀾為了處置齊紅珊而與皇帝據理力爭,聽說齊紅珊只是去了貴妃那里,猜想過不了幾天又會趾高氣揚的送回來。w.jxs.nt
雖然她早有預料,可依舊不免有些失望。
原本顧傾顏心里就意興闌珊,此刻又聽鳳景瀾話語中頗有譏諷之意,不禁更是索然。
心想:或許在他的心里,她顧傾顏就是一個心胸狹窄,心思狠毒的女人,所以她中不中毒,都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他能夠隨便過問一下,已經是對她莫大的恩典了。
顧傾顏也是心高氣傲之人,當下不以為意地道:“賤妾人微命賤,不敢稍勞太子殿下!”
鳳景瀾微微一愣,在她那雙清澈空靈的眸子里,瞥見了幾許決然,心里不由也一陣惱火:他為了給她出氣堅持要休了齊紅珊,差點就和父皇當面鬧翻,結果卻落得個吃力不討好。
沒能如愿地休掉齊紅珊,便讓鳳景瀾情緒有點受挫,現在顧傾顏又是如此的不近人情,只知道任性的使性子,頓時讓他大為光火,冷冷地道:“既然如此,那本宮便遂了你的意!”
正在氣頭上的他,冷笑著勾起唇角,薄唇吐出的話像是一柄寒冰的刀刃一般刺向顧傾顏。
心里暗暗地打定了主意,以后再不來這雅蘭居,就任由她這里自生自滅好了。
這幾日來所有的溫情脈脈陪伴,全都在這一刻倏地煙消云散。
世間太多的誤解,都是因為缺少有效的溝通和彼此信任。
顧傾顏和鳳景瀾就像是兩只刺猬一樣,本是為了保護和自保,卻是深深地刺痛了對方。也被對方刺痛。
鳳景瀾對于顧傾顏暗害其庶姐顧傾心一事,始終不能釋懷,才會在齊紅珊出言提醒的時候,一度懷疑顧傾顏中毒可能是她處心積慮的陰謀。
而顧傾顏對鳳景瀾更是缺乏信任,甚至于都無意去和他解釋什么。
在她看來,既然他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觀點,她做再多的解釋也是枉然。還不如順其自然。讓時間來說明一切。
顧傾顏從入宮之前就對鳳景瀾有著深深的戒心,從來沒有奢望他會為她做什么,聞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不經意地攏了攏耳邊的碎發。連帶著雪白耳墜上的紅翡翠滴珠耳環都微微一晃,那翡翠愈發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紅光流轉,灼灼其華。
沒有驚惶失措。更沒有挽留和苦苦哀求,就是一句分辯都沒有。
鳳景瀾像是排山倒海的一拳打在了棉花里。全無著力之處,忍不住出言譏諷道:“也是,你連自己的庶姐都能害,又有什么人能害得了你?看來。本宮還是小瞧了你!”
說著,他瞥了她一眼。
只見她面色白皙,隱隱透出幾許灰白。手腕也纖細得不盈一握,仿佛輕輕一折便會斷掉。憶起她現在猶在病中。他覺得還是應當速速離開,免得自己暴怒之下傷了她。
鳳景瀾眼里閃過一抹戾氣,緩緩地站起身,輕輕地攏好她的被角,神態卻依舊是冷傲的。
做完這一切后,這才大踏步地轉身而去,破碎的聲音飄散在風中:“本宮往后的事情會比較多,可能就不會過來這邊了,你自己多保重!”
望著他高大俊雅的身影決然而去,顧傾顏蒼白的容顏上,綻開一抹諷刺的笑容。
她這算是被打入冷宮了嗎?
難道以后的日子,她就要一個人在這里孤獨終老了嗎?
盡管顧傾顏心里有所準備,可是當真的出現這一幕時,她還是有些落寞。
顧傾顏微仰著頭,臉上無悲無喜,目光呆呆地盯著繡有青蓮游魚的錦被一角,怔怔出神。
屋外,卻又是另一番光景。
匆匆而去的鳳景瀾,在望見一道迎面而來的粉霞色身影時,腳步稍稍一滯,神態由冷硬逐漸柔和了些,卻依舊難掩眼中戾氣。
一襲粉霞色折枝堆花襦裙的楚嬌柔,手挽臂紗,唇點丹紅,望見這一幕,也只在心中暗暗一驚。待到行至眼前,飄飄下拜:“臣妾見過殿下。”
“起來罷。”鳳景瀾扶她起身,似是悵然地嘆了口氣:“還是你識大體,禮數周全。”
楚嬌柔面上含羞微笑,心底卻泛起一絲漣漪。
言下之意,是說有人不識大體,不講禮數了?而說出此話的鳳景瀾,卻是正一臉冷漠地自雅蘭居出來,不難想到顧傾顏定是又觸怒了他。
她垂下一雙流光溢彩的杏眸,心中不知是喜意還是哀愁,笑吟吟地轉了話題,“殿下可要再留下和我一同進去看看妹妹?”
鳳景瀾駐足頓了片刻,應許的話在舌尖繞了一刻,最后卻還是淡淡道:“還是你們姐妹說些體己話吧,我便還是回書房處理朝務去吧。”
“恭送殿下!”楚嬌柔望著他的背影遠去,這才理了理神色,邁步朝著雅蘭居內走去。
靜靜倚在榻上兀自出神的女子,容顏如玉,神色漠然,似是絲毫未曾察覺到有人靠近。
楚嬌柔心下無奈,幽幽一嘆:“傾顏,魂兮歸來……”
“嗯?”顧傾顏恍惚回神,這才沖著她微微一笑,只是笑容里多少帶了幾分勉強與心不在焉的滋味。
她掀開被子想要下床,卻被楚嬌柔一把按了回去,嗔怪地看她一眼道:“你病還未好,還要再多多調養些日子。若是我哄你下床,導致你受了涼風,那便是天大的罪過了。”
“我哪會這么虛弱。”顧傾顏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的確,她如今的狀態便是無比虛弱,連一陣涼風入體所導致的風寒,都有可能會要了她的小命。
“先前我正巧撞見太子從你房中出去,面帶怒色。可是你又觸怒他了?”楚嬌柔不禁顰眉,眼底憂色繚繞。
“哪里是我觸怒了他……”顧傾顏扯了扯唇角,心下又是無奈又是慨嘆,暗暗呼出一口濁氣,道:“從我入宮之前,太子就對我心存偏見,想要改變他的看法。又談何容易?”
楚嬌柔聞言也有些失神。抬眸望著憔悴無神的顧傾顏,竟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轉而低聲在她耳邊道:“我聽說太子殿下為了休掉齊紅珊。竟是和皇帝吵了起來!”
饒是顧傾顏一向波瀾不驚,仍是大吃一驚地道:“啊!”
她能想到貴妃會替齊紅珊出面撐腰,可是她委實沒有想到,鳳景瀾的態度竟然會如此強硬。居然膽敢和皇帝叫板。
驀地心里一怔:他這樣做,難道是為了她嗎?
若是有人為了她可以烽火戲諸侯。那她做一回禍水紅顏褒姒又有何妨?
想到此,又是一陣自嘲,他那么討厭她,又怎么會為了她做出那么不計后果的事!
楚嬌柔看不出顧傾顏心里的波瀾起伏。眼底是斬釘截鐵的神色,狠狠地說道:“齊紅珊還真是賊心不死,就該好好的收拾她一頓才行。她三番兩次地在我們的飲食里下藥下毒。難保下次就不會傷及太子龍體,做出什么更過分的事來!”
她復又軟了話語。溫聲安慰道:“傾顏,太子此舉,也是因他心疼你所致。若不是齊紅珊在你藥中下毒,你又怎么會病情惡化?說到底,他還是有幾分自責的吧。”
心疼?
自責嗎?
顧傾顏神色恍惚起來,眼前一幕幕畫面浮光掠影般稍縱即逝,時而是鳳景瀾悉心喂藥,時而是他輕掖被角,時而又是他擰干冷毛巾,輕輕替她拭去額角的汗滴。
可是這一切畫面,盡數被方才的冰冷慍怒毀去。
“這哪里是心疼與自責?”顧傾顏黯然一笑,道:“怕是他這男子的自尊心在作祟吧。”
“這便不是你我能夠談的話題了。”楚嬌柔掀開食盒,露出里面精致的小糕點,笑意柔軟,嗓音輕緩,“我知曉你近來食之無味,膩味得很,便給你帶了些清淡的糕點,好歹也能紓解口腹之欲。”
“那便謝過姐姐了。”顧傾顏眼底霎時一片明亮。
楚嬌柔望著這樣如孩子般坦率的她,眸中染上些許復雜的黯然滋味,柔腸百結地緩緩道:“傾顏,在這宮中,萬事還是要順遂太子的心意。你還是莫要和他對著干了。”
顧傾顏卻不再多言,歡呼一聲便拿起紅豆薏米糕,小口小口地抿了起來,赫然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去。
就在二人說話的間隙,一位小藥童端著藥碗跑來,碗里濃稠的褐色液體,散發出陣陣苦澀的氣息。只一聞,便讓楚嬌柔蹙起了柳葉眉。
這味道……好生難聞!
顧傾顏抬手將碗中的藥一飲而盡,抬手用絹帕擦拭著唇角,這才無奈一笑:“這位大夫是由輕塵先生所請,醫治方法別具一格。這藥聞起來雖苦,但滋味卻是尚可,可比原來那些用上好中藥苦熬的藥汁好喝得多。”
楚嬌柔也壓下了不喜之情,眼角眉梢都躍起喜色,握著她的手,神情帶了幾分激動:“你這病可是好轉了?”
“有了神醫,自然藥到病除。”小藥童嗓音清脆,脆生生地道。
“的確。”顧傾顏賞了小藥童一塊綠豆糕,軟糯清甜的口感,頓時讓小藥童眉開眼笑,喜不自禁地跑遠了。
顧傾顏靠在身后的軟枕上,唇邊掛了一絲苦笑:“病情雖好轉了,但心里頭到底不痛快。”
“殿下也不過是生一時的氣,等到這氣消了,想必就會來看你了。你病情好轉,他怕是高興還來不及呢。”楚嬌柔怔了怔,連忙軟語寬慰道。
顧傾顏凄然一笑,道:“我估計,他以后都不會來了!”想到被打入冷宮后的孤冷和凄苦,她終究是無法像她想像的那么坦然自若,難免會有點失落和心酸。
事實總是那么的殘酷無情,可是她好歹還有直面現實的勇氣,不會去做那種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的事。
誰不知道太子鳳景瀾是個冷硬的脾氣?
如今置氣而去,原先的榮寵浮華,終究是過眼云煙一場。
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這些天一直留宿雅蘭居的太子殿下,竟是一連數日都沒有再到過雅蘭居一步。
漸漸地,雅蘭居從眾人歡聲笑語的天堂,變成了門可羅雀的苦寒之地。
先是齊紅珊暫時離開了東宮,然后顧傾顏又受了冷落,不由得其他的東宮眾女一個個摩拳擦掌,想要趁機討到太子鳳景瀾的歡心。
顧傾顏的病情徹底的好轉,再一次深刻地體會到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幾日后,一個消息不知從哪里傳出來,大宣國皇城里表面上仍是以往的平靜,暗地里卻早已沸沸揚揚。
齊紅珊病逝!
宮里一片唏噓,基本上知曉丁點這事情的,都在議論紛紛。
好好的人這么幾天就病逝了,如何能信!
明眼人都知道這件事情里面有些蹊蹺,齊紅珊不是病逝,只是有人不想她活了!
齊紅珊區區一介弱智女流,先不說她犯了什么不可饒恕的罪孽。
單是因為她,堂堂大宣國九五至尊皇帝跟太子起了爭執,傳出去還不丟了臉面,如此便是紅顏禍水、大逆不道之罪。就算不死,以后的日子也必然好過不了。
而且,以鳳景瀾的性格,做事狠辣雷厲風行。齊紅珊惹出了這種事,無疑打了太子東宮的臉,他怎么能容忍齊紅珊繼續活著。
眾人心照不宣,也只敢私下里議論幾句,明面上口風嚴得緊。只是路過太子東宮時,不禁望著那威嚴的宮殿,感嘆一句,這個太子還真是個狠角色!
齊紅珊囂張跋扈,平日里得罪不少人,她的死倒是沒幾個人傷心,眾人只當看笑話,甚至覺得大快人心。
倒是從小疼愛齊紅珊的貴妃娘娘淚流滿面,去找皇上哭訴,想要皇上做主。但皇上只是隨意安慰她幾句,將她打發走,此事就不了了之。
齊家雖是一個勢力,但也僅僅是個日漸衰落的勢力而已。成不了氣候,也無利可圖,也便隨他去了。他那時候保著齊紅珊,也不過是因為齊紅珊是他欽點給鳳景瀾的,倘若如太子東宮只是幾天就被休棄,他也多少失了面子。
如今,齊紅珊“病逝”,他便不用在考慮這些。不過太子的一個承徽,死就死了吧,他哪里還會在意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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