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景煌看著古伶心,抬起手,那一巴掌剛要落下去,又僵持在了半空中,一雙眼只是怔怔的看著此時的古伶心。
“隨你吧!這四皇子府你怎么高興,怎么來便好,我恐是管不了你了。”鳳景煌苦澀的笑了笑道,才緩緩的坐下。
對于最近楊家所發生的變故鳳景煌也是心煩意亂,可是他很清楚眼下的形勢,剛剛沒有了楊家這個靠山,若是又同背后有丞相古天道撐腰的古伶心翻了臉,那他這些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那點優勢估計很快就會蕩然無存。
因此,盡管鳳景煌對楊家和楊家的人心有愧疚,可是他是絕對不會為了他們去得罪丞相古天道的。
古伶心略微有些意外看了一眼鳳景煌,也就沒有再說什么。
楊聘芷在四皇子府上吊的事情,沒多久就傳到了楊聘蘭的耳朵里,原本就心緒煩亂的楊聘蘭,心下更是愴然。
雖然知曉他們將楊聘芷送入四皇子府,是楊家對她這個嫡長女沒有信心,更不相信楊聘蘭這個嫡長女能得到鳳景瀾的寵愛,可到底兩人都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如今得知自己的妹妹慘死宮中,楊聘蘭心里撕裂般的疼痛。
此時楊聘蘭心中悔恨不已:要不是她去招惹楚嬌柔,就不會害得父親慘淡收場,也不會害得楊家一敗涂地,更不會害得妹妹慘死了。如果可以重來,她一定會恪守本份,哪怕就是在宮中孤獨矜寡一輩子也不會去碰馬蜂窩。
“主子,聽說聘芷小姐死的時候這腹中還有著身孕。”
楊聘蘭苦澀一笑,看了一眼那奴婢,起身往太子的寢宮走去,原先最應該避而不及的那個人,現如今卻讓楊聘蘭不得不親自于鳳景瀾身邊一趟。
剛到鳳景瀾的宮閣外,楊聘蘭深吸了口氣面對著鳳景瀾宮閣的正面外跪下,一雙眼睛怔怔的看著門內,空洞的眼眸已經玩弄不起任何心機,若不是輕塵先生來時瞧見,或許也沒有一個人給屋內的鳳景瀾帶句話。
這太子府的人都知道楊聘蘭已然徹底失勢,就算還在側妃的高位上,這從高位上掉下來也是遲早的事情,所以誰愿意為了一個遲早要從高位上而下的人效力?
兩個侍衛冷眼旁觀,就算這天色已經烏云密布,也沒有誰挪步去請示屋內的鳳景瀾一聲。
輕塵先生來到里屋,看見鳳景瀾微微一笑入座。
“太子殿下可知曉,楊聘芷在四皇子府中自縊的事情,還真是出人意料啊!”輕塵先生的輕撫衣襟,嘆道:“一尸兩命。”
鳳景瀾眼神中波瀾不驚:“楊家對于我四皇弟既然沒什么用處,又不想因為她得罪楚家,那也沒什么留下的必要,原先我還以為四皇弟會殺機取卵,沒想到連楊家的孩子都不屑于留下。”
“可聽說人是四皇子妃,逼死的。”輕塵先生目光看向鳳景瀾,眼神不斷觀察著鳳景瀾眼底的神色:“太子殿下,信或不信?”
鳳景瀾一頓,許久才點了點頭道:“有所耳聞。”
“對了,太子殿下,楊側妃恐是在你屋外跪了許久,太子殿下是不想見,還是這外面的侍衛沒有和太子殿下提過?”輕塵先生疑問道。
“跪著?那便讓她跪著吧……“鳳景瀾輕抿了一口茶水道,心想:人做錯事,總該受到些懲罰的。
自認與楊聘蘭之間,一直以來沒有什么夫妻情意,除了因為楊家在文臣之中的地位,鳳景瀾大方的給了楊聘蘭一個側妃的位置坐坐,之后對于楊聘蘭的死活鳳景瀾根本不放在心上。
楊聘蘭在宮中挑撥是非多年,這個人早就不應該在太子府中留下。
“這天氣待會恐怕有場不小的雨呢?”輕塵先生看向外面的天色,長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未曾改變。
“這雨下下來,人總會走的。”鳳景瀾低聲道。
而此時跪在宮閣外的楊聘蘭,看了一圈周圍的天氣,深吸了口氣,閉上雙眼,這膝蓋根本不打算從地上起來,等待著鳳景瀾何時能夠心軟見上自己一面。
楚嬌柔與身邊的青嵐路過,看見楊聘蘭此時狼狽的模樣,又看了看天色,楚嬌柔看向青嵐低聲道。
“去屋外拿兩把油紙傘來,我瞧著這天恐是快下雨了。”
“主子,你的身子骨這些日子還沒完全恢復,這下雨的天氣應該好好回去調息才是,在這里作甚。”
“青嵐,我讓你去,你便去,哪還有那么多話的。”楚嬌柔低聲道,而后緩步走到楊聘蘭的身后,目光看著楊聘蘭此時的模樣,長嘆了一口氣道:“楊姐姐在這里作甚?這天看著快下雨了,楊姐姐還不回去好好歇息。”
“楚側妃,是來看我今時今日的笑話的嗎?”楊聘蘭低聲回應道,原本閉上的雙眼微微睜開一條縫,無神的看著前方。
楚嬌柔一雙柔和的眸子,靜靜的注視著楊聘蘭:“太子殿下不會出來見你的,有些事情你總要去承擔,我腹中的一個胎兒讓你整個楊家陪葬,倒還真是抱歉了。”
“楚側妃,現在說這些酸話還有什么意思?”楊聘蘭淡淡的笑道,依舊維持著起初的淡然。
生死楊聘蘭已經看透,事情走到這一步,超出了楊聘蘭的預想。
不過既然已經沒有了回頭的余地,楊聘芷還在四皇子府白白搭上了一條命,楊聘蘭也沒有什么好怕的了。
來到這太子府中,楊聘蘭也曾想過孜然一身,可她楊聘蘭是楊家的女兒,是楊家安排入太子府要坐上未來皇后的女兒,因為遲遲腹中無子,同時不得太子殿下的寵愛,才被當作了楊家的棄子,而自己的親妹妹楊聘芷才會再后一步送往了四皇子府中,繼續楊家暗中計劃的大業。
楚嬌柔聽著楊聘蘭的笑聲,心中不是滋味,卻又不好的在太子府門外對楊聘蘭做出什么出格之事,臉上依舊維持著笑容疑問道:“楊側妃如此在笑些什么?嬌柔可否知曉一二?”
“楚嬌柔,你腹中的胎兒是跟我有關系。”楊聘蘭回應道,目光看向楚嬌柔,自覺的楚嬌柔可憐:“太子殿下暗中授意了此事,若不然一個小小的香囊,你以為真的能逃脫那些御醫和太子殿下的眼睛?”
楚嬌柔緊捏著雙拳,臉上的笑容不時有些再難強撐下去:“楊側妃,你少在太子殿下的宮閣外胡說八道,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一個小小側妃的挑撥離間?”
“挑撥離間?”楊聘蘭站起身來,膝蓋已是生疼,手一邊拍著膝蓋上的灰塵,唇畔慢慢移近楚嬌柔的耳邊:“太子殿下又怎么可能讓你懷上孩子?你楚家的兵權已經讓太子殿下和整個皇家有所忌憚,若是讓你生下男子,成為太子妃甚至是皇后,誰會放心得下?”
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楊聘蘭索性破罐子破摔,停頓了一下,又道:“所以你腹中根本不可能有子,為了這江山,為了太子殿下能夠有朝一日順順利利地登上皇位,楚嬌柔你也一樣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聽著楊聘蘭的一言一語,楚嬌柔的笑容僵持在了臉上,腦海里想到那些時日的點點滴滴,只覺得自己墮入了冰冷的深淵,目光轉向身旁的楊聘蘭,一字一句狠狠的脫口而出道。
“你都快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情挑撥我和太子殿下之間的關系。”楚嬌柔手溫柔的拂過楊聘蘭的面頰,冷笑道:“我的孩子用你們整個楊家來償還已經足夠了,用不了多久,你恐怕也要陪你那個地下的親妹吧?”
天空降下來雨滴,由小而大,沒多時已是傾盆大雨,青嵐拿來傘急忙為楚嬌柔撐起,手中拿著另一把油紙傘,看了看楚嬌柔,又看了看站在雨中的楊聘蘭。
“主子?這另一把傘?”
楚嬌柔冷漠的瞥了一眼楊聘蘭,冷冷地道:“原本念及你楊聘蘭可憐,才專程送傘于你,可是現在想來,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說道這里,楚嬌柔微勒著唇角發出一聲輕笑,楊聘蘭看著楚嬌柔漸行漸遠的背影無力的滑坐在地上,雨水浸濕她的發絲華服,讓她整個人深陷泥濘之中,雙眼中便只剩下茫然。
原本楊聘蘭說那番話只是為了刺激楚嬌柔,可一想到如今楊家的局面,楊聘蘭才慢慢的發覺,就連她自己也墮入了鳳景瀾的陷阱之中,鳳景瀾從一開始便不打算留下她楊聘蘭的性命,一開始便想借著楊聘蘭的作為,將她父親從戶部尚書的位置上強拉下來。
這雨越發越大,楊聘蘭坐在太子府門外癡癡的笑著,一雙眼不由環顧著四周,有些無力。
許久,一把油紙傘舉過楊聘蘭的頭頂,楊聘蘭心中泛起了欣喜,一回頭卻看見站在身后的秋亭,和不遠處的顧傾顏與綠萍。
而此時此刻,被一個讓楊聘蘭為止怨恨的人關心是怎樣一種恥辱!
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看著站在對面的顧傾顏冷笑,木訥的雙眼,怔怔的盯著顧傾顏,笑道:“顧良娣以為我完了,你就可以好嗎?”
“并未。”顧傾顏不為所動的回答道。
“那你為何要害我到現如今這樣的局面,顧傾顏你個蛇蝎!毒婦!”楊聘蘭上前要就將顧傾顏推翻在地,卻被秋亭一把攬住,楊聘蘭更是怒不可遏:“你這個賤人,也要和顧傾顏一起欺負我,不讓我好過嗎?”說罷,楊聘蘭停住了腳步,手指向跟前的顧傾顏:“你一定會不得好死的,顧傾顏!你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是你先咄咄逼人不是嗎?楊側妃?”顧傾顏站在傘下,身上裹著一件茶白色的大氅,看著楊聘蘭倒吸了一口涼氣:“作繭自縛,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作繭自縛?要怪就怪你們自己,憑什么能得到太子殿下的百般寵愛,我卻不行!”楊聘蘭看著顧傾顏搖了搖頭:“你是不是就靠這張臉去迷惑太子殿下的?顧傾顏,若是早知道你這張臉那么厲害,剛進宮我就應該想法設法的把你這張臉毀了。”
“現如今你還是覺得,你所發生的一切過錯都在他人嗎?”顧傾顏緊蹙著眉頭疑問道。
“難道我有錯嗎?為了整個楊家,我一直在宮中運籌帷幄,最后卻淪為楊家的棄子,太子殿下打垮楊家的武器。”楊聘蘭說著,眼淚順著那妝容已花的面頰留來,看起來楚楚可憐,竟能惹人生憐。
顧傾顏長吁了一口氣,終是看著如今的楊聘蘭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感嘆道:“身在這后宮是非之地,哪一個不是身不由己。”
天空中雨越下越大,幾人的羅裙上不免都沾上了泥濘。
楊聘蘭看著顧傾顏,突然想到顧傾顏處心積慮地接近秋亭,其目的顯而易見,突然捧腹大笑了起來。
“顧良娣,一開始就知道我的結局如何?其實,我與楊家最后的處境,顧良娣也是共犯吧!你身上系著我親妹的性命,整個楊家的性命,你會遭報應的!顧良娣!”
“楊側妃,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得按照你想的去走,你想活,想出人頭地?難道我就不想嗎?”顧傾顏看著楊聘蘭現如今的模樣,莫名地來了怒火:“你自食的惡果,我憑什么非要遭你說的報應!”
楊聘蘭一怔,從未想到有一日顧傾顏會這樣說話,一雙眼凝視了顧傾顏許久,起身跌跌撞撞的從傘下離開。
秋亭看了一眼楊聘蘭離開的背影,一如喪家之犬,也不知道當不當追上去,只有回望向顧傾顏。
顧傾顏冷冷的盯著楊聘蘭漸行漸遠的背影,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心中不明白為何楚嬌柔和楊聘蘭之間的爾虞我詐,最后會殃及到她的身上,這一步步走來上天好像都在把顧傾顏往一個逼死的絕境逼。
原本以為只要解決了楊聘蘭的事情,顧傾顏就可以在這宮中安安穩穩的待到離開,誰知道麻煩卻已經不依不饒,緊纏著顧傾顏不肯撒手。
顧傾顏長吁了一口氣,雙眸微垂,面對秋亭的位置搖了搖頭。
“我們回去吧!”顧傾顏索然無味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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