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蘇公公,還是請答應進來吧,我可不想讓皇兄因我而冷落了蘇答應,使我憑白落得了一個和皇妃爭寵的嫌疑。”
聲音低沉有力,語氣中帶著自然的風趣幽默,此人便是皇上的十三弟怡親王。
說起怡親王,天底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就連不識字的婦人和孺子都能說出他的事跡來,一半是作為功臣他對大清王朝做出的累累貢獻,另一半則是作為賢弟他與皇兄的手足之情,皆是感人至深的佳話。
雖然居高位事要職,但這位王爺可不僅僅善于處理政務,宮里人人都知道怡親王愛好廣泛,文的武的都很拿手,他精于騎射,每發必中,馳驟如飛,詩詞翰墨,皆工敏清新。
怡親王既與皇上從小相伴意趣相投,又是處理國事的能手,充當皇上的左膀右臂,如此一對好兄弟,真是令人羨煞。
此時的怡親王正與皇上對面而坐,姿勢如平常在家一般,并不拘謹,二人中間的桌子上擺著今年新出的金瓜貢茶,茶葉經沸水沖泡后生出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令人愉悅。
皇上見十三弟已然發話,便也不好拒絕,只能吩咐道,:“既然是允祥相邀,蘇答應你就進來吧。”
片刻過后,墨魚小步走進了西暖閣,并不敢抬頭,只是動作生疏地行了個禮,輕聲說道,:“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臣妾見過怡親王,怡親王萬福。”
“不必多禮,一旁坐著去吧。”皇上品著茶,連頭都懶得抬,一心只想同十三弟繼續剛才的聊天。
墨魚站直了身體,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下四周,卻不知該坐在哪里,本來就已經足夠惶恐了,她哪里還敢輕舉妄動,只能手足無措地干站在原地。
如此一來,倒使怡親王注意了她,不由好奇地望了過去。
仔細一瞧他才發覺,面前的這位答應很是面生,不像是之前受過寵的妃嬪,看其身上的衣服,是早已過時的款式,定然也不是新晉的寵妃,反而像是一個進宮已久卻受盡冷落的低位妃嬪。
怡親王心想,對于一個不得寵愛的后宮女人來說,一次侍寢可是彌足珍貴,這位蘇答應指不定是苦等了多久,熬過了多長的日子才終于得到了今晚的機會,可不巧卻被他給破壞了,真是不該。
為了做出一點彌補,怡親王主動問向墨魚,:“蘇答應可喝過今年新出的金瓜貢茶?此茶看著有色,但入嘴后卻茶味陳化淡薄,有種無味之味,是不多得的好茶。”
根本就是沒話找話。
新上貢的好茶,墨魚連見都不曾見過,當然更沒有喝過。
墨魚把頭低的更深了,垂下眼簾,欲遮住自己眼中的膽怯,只是心底的忐忑情緒不停翻滾,使她不能好好回話,只能微微搖頭以作回復。
皇上聽到怡親王的話后,嘴角扯起了弧度,笑著說,“你光覺得茶水好喝,卻不知泡茶的過程有多辛苦。”
“知道知道,我怎能不知道,皇兄都說過好多遍了,要經過七浸七泡后的茶水味道才是最佳。”
第一層水沏過,暖香自杯中升騰,撲鼻而來,
第二層水沏過,醇和甘香,
第三層水沏過,濃郁不衰,
第四層水沏過,一絲淡淡花香,
第五層水沏過,一片清香,漸漸彌漫,
第六層水沏過,味淡久而清雅,香寂靜而轉幽,
第七層水沏過,水過無聲留清韻,月夜何處尋弦音。
皇上打趣道,:“十三弟記性越發好了,不再是以前那個總也學不會算術的孩童了。”
怡親王撇了撇嘴,早就習慣了兄弟二人之間的玩笑,回道,:“皇兄光顧著和我講話,卻有些冷落了蘇答應,你倒是也和人家講講這泡茶的妙處啊。”
怡親王的細膩心思皇上一聽即懂。
不同于性子直爽熱心腸的允祥,皇上的性格有些冷淡陰郁,情緒陰晴不定,很少會去關心自己本就不在意的人,聽到允祥如此一說,他才肯把注意力放在墨魚身上。
皇上用目光掃了墨魚一眼,略感不快,今日本是讓她來侍寢的,怎么也不好好打扮一下,穿戴連宮里有頭有臉的宮女都不如,哪里像個妃嬪的樣子。
不過很快,皇上又想起了宴會上對于墨魚身份的懷疑,心里增了幾分疑慮,他已安排蘇培盛去調查此事,想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皇上再次打量了一番墨魚,開口說道,:“總給別人講有什么意思,朕也想聽點新鮮的,蘇答應,你知道有什么泡茶的訣竅嗎?”
面對圣上的發問,墨魚不敢不答,好在她讀過不少書,回起話來也不費事,便怯生生地答道:“臣妾并沒有太多泡茶的經驗,只是略讀過《茶經》,其中“五之煮”中就總結了煮茶用水的經驗: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所以臣妾猜想,應是山水泡茶最佳吧”。
皇上挑眉,:“你讀過《茶經》?那你倒是再和朕說說,為何泡茶的用水很是重要?”
墨魚只好繼續回話,:“臣妾也不明,只記得田藝蘅在《煮泉小品》中說:茶,南方嘉木,日用之不可少者,品固有嫩惡,若不得其水,且煮之不得其宜,雖佳弗佳也。”
墨魚話一出口,不僅是皇上,就連怡親王也覺得驚奇,沒有想到一個普通的后宮妃嬪竟能懂得如此之多,絕對是飽讀過不少詩書。
皇上一向欣賞愛讀書的女子,不經意間眼底多了幾分笑意,稱贊道,:“說得好!”
怡親王也忍不住大加贊許,:“蘇答應真是不一般,定是讀過不少書的,不知答應平日里最喜歡什么書?”
此時,墨魚才反應過來,自己又在皇上面前出了風頭,頓時心里后悔不已,她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可不想再徒增是非,但話已出口,無法再收回。
墨魚只想趕緊離開這養心殿,腦子里閃過了臨行前主子給出的主意,裝病。
“皇上,臣妾覺得有些不適……”話音未落,墨魚就猛地捂住了胸口,突然趔趄了一下。“許是老毛病又犯了,胸口微痛,頭也暈得厲害。”
皇上不免有些擔心,說道,:“蘇培盛,去請個太醫來。”
墨魚趕緊婉拒,抬起頭楚楚可憐地望向皇上,開口道,:“多謝皇上,臣妾不礙事的,老毛病了,只要回宮躺著就好,無需勞煩太醫。”
“老毛病?”皇上半信半疑地瞧著墨魚,:“那好吧,就讓蘇培盛送你回長春宮,回去好生歇著吧。”
“謝皇上”
墨魚長吁一口氣,安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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