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們都應著去了,林芷萱這才看見屋里還站著幾個拿著棍子棒子的婆子,她們正詫異地看著林芷萱這一套一套的安排。
林芷萱看著他們手里的東西只覺得礙眼,因怒道:“幾個不長眼的老貨,還不快滾!”
那一眾婆子從來知道林芷萱是個最溫柔和善的人兒,從來說話都輕聲慢語的,這登時被她一喝,也是嚇了一跳,急忙應著退了出去。
冬梅已經把衣裳拿了來要給林若萱換,林若萱更是受寵若驚地急忙推辭,林芷萱這么一看才發現自己的衣裳配姐姐實在太小了,她只想著當初在侯府的時候,卻忘了如今自己十四歲還沒張開,姐姐卻已經十八了,兩人身量相差太大,便也道:“是我考慮不周,冬梅趕緊讓小丫鬟去姐姐屋里取一套干凈衣裳來。”
林若萱見林芷萱又要給她沐浴又要讓她換衣裳的,只道是林芷萱果然嫌她臟,急忙想起來,不敢坐她的床。
林芷萱看透了她的心思,拉著她的手不讓起:“我哪里會嫌你臟,是衣裳濕了,我怕你穿著不舒服,又怕你著涼。”
這些年林若萱一個人在這府里,她的生母徐氏因嫌棄她只是個女兒,看著她便生氣,也不十分關心,王夫人這個嫡母更不必說,林若萱過得連丫鬟也不如,只在這個林府里學會了如何謹小慎微恭謹待人,卻從來沒人好好待她,林芷萱的這一番話卻暖到了她的心窩里去,林若萱終是忍不住垂下淚來。
林芷萱握著林若萱的手,自己一邊垂淚一邊給她擦淚:“姐姐別哭,以后什么事都有我呢,我不會再讓你受人欺負。這家里人一個個看似敬著我,讓著我,寵著我,可是這么多年,我才看清楚,真心待我的統共沒幾個……”
秋菊已經裝了暖手爐回來,又貼心地套了暖爐套子,冬梅一直站在那里看著那姐妹倆哭,也不知該如何開解,看著看著竟然也跟著抹起淚來。
林芷萱拉著林若萱的手,復又伸手去拉秋菊和冬梅:“這府里真心幫著我護著我的,就只有二姐姐、娘、秋菊和冬梅了。從前,是你們護著我,如今,我來護你們。”
秋菊和冬梅一聽林芷萱竟然把她們兩個小丫頭和二姑娘、太太相提并論,早已經嚇得傻了,急忙道:“姑娘說什么,我們可當不起。”
林芷萱看著她們誠惶誠恐的模樣,卻是擦了淚,笑著道:“我說當得起,就當得起。”
畢竟大家都活著,活著好,沒有什么比活著更好的了。
林芷萱從秋菊手里接過了暖手爐遞到林若萱手里,林若萱去接,可掌心剛碰到,手卻一抖,林芷萱急忙問:“怎么了?”
翻開她的掌心一看,才發現林若萱手上還有幾道傷,混著泥沙,可是血已經凝住了,林芷萱急忙讓冬梅去找干凈的水、藥和紗布。
林若萱雖然驚訝于林芷萱對她忽然間的百般呵護,可是也看得出林芷萱眉目間流露出的真情,便也急忙安慰道:“只是擦傷,不礙事的。”
林芷萱要親手去給她清洗傷口,只是無奈自是身體弱得很,能陪她說話已經很勉強,哪里動得了,秋菊冬梅已經急忙上來清洗包扎。
林若萱卻只說當不起。
林芷萱讓她只管安心坐著:“哪里就當不起,若不是我身子不成,合該我親自做的。”
林芷萱說著,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姐姐,你今早怎么會無緣無故地摔了一跤呢?”
林若萱見問神情慌張,她看了林芷萱一眼,似是猶豫了半晌,終究低頭道:“是我不小心,連累了妹妹。”
林芷萱見林若萱這個神情,越發堅定了心中所想:“可是有人推了你?或是絆了你?”
這邊林芷萱與林若萱姐妹夜話,那邊林雅萱和劉夫人一回了院子也是屏退了丫鬟婆子。
劉夫人坐在正廳的主位上也不讓林雅萱坐,壓低聲音,略帶幾分嚴肅地問林雅萱:“你三姐姐的事可與你有關?”
林雅萱站在劉夫人面前,眼神飄忽,細思了許久,才抬眸看著劉夫人的眼睛,點了點頭。
劉夫人心中一急:“你這孩子也太膽大包天了!她好歹是林府的嫡女!你怎能總是由著性子來?”劉夫人緊緊皺著眉頭急忙接著問,“可有人看見?”
林雅萱堅定地搖頭:“娘是知道我的,我做事最謹慎小心,自然是沒人看到。況且我沒想到她傷得這么重,我當初是想讓她的臉摔在那假山上,讓石頭劃花她的臉罷了,她長得太漂亮……”
劉夫人聞言氣得恨不得錘她兩拳。
林雅萱卻委屈地盯著劉夫人繼續道:“只是沒想到竟弄巧成拙了,不過,娘看她如今的樣子,是不是真的摔傻了?”
劉夫人見林雅萱可憐的模樣,也是終究嘆了口氣道:“我看著那三丫頭這一摔倒的確不輕,是有些神智失常的樣子。可我不明白的是,她為何如此針對你?我瞧著她看你的眼神真是讓人不安……你會不會是被她看見了?”
林雅萱沉思了一會兒道:“不可能,我當時使絆子的時候,她走在最前面,二姐在她身后,我在最后,除非她背后長眼,否則根本不可能看見我。”
劉夫人還是不放心:“那會不會是二丫頭告訴了她呢?”
林雅萱躊躇了半晌道:“按理說也不會,三姐姐當場就摔暈了,二姐姐根本沒機會跟她說話,況且您又不是不知道咱們林府二姑娘那個憋屈性子,又沒有證據,就是借她個膽子她也不敢在三姐姐面前說我的壞話?”
劉夫人眉頭依舊沒有解開,還是唉聲嘆氣地道:“理是這個理,可還不是萬全,適才三丫頭的舉動太反常了,我是怕二太太起疑。”
林雅萱想了半晌,也是對林芷萱適才的反應心有余悸:“娘,那您說怎么辦?”
劉夫人沉吟道:“你與此事不能扯上半點關系,否則,這闔府里眾口鑠金,沒有也給說成是有的了,得讓二丫頭把這黑鍋給背牢了,不論是如今還是往后,都不能再出差池。”
劉夫人說著,林雅萱卻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眸光一亮:“娘,二姐姐今年怕是也有十八了,她總該嫁在我和三姐姐前面。”
劉夫人問:“你的意思是?”
林雅萱別有所指地道:“三姐姐受了這么重的傷,我們是不是也該寫信讓大姐回來一趟,探望,探望。”
“她?”劉夫人端起茶來,思量了半晌,終究搖了搖頭,“太遠了些,她從西北回來,怕是要兩個多月,遠水解不了近渴。”
林雅萱聞言卻是喪氣:“這可怎么辦?”
劉夫人忽而冷笑道:“你適才沒聽見三丫頭說什么嗎?”
林雅萱一愣,忽然想起了什么:“兒子?”
劉夫人點頭,看著林雅萱的眸子中卻閃著暗光。
林雅萱馬上會意:“若是傳出林府待字閨中的嫡女摔倒醒來便四處張揚著要找尋兒子,倒也是一段佳話。”
劉夫人卻道:“倒不是為了單傳這一句話,只是用這件事當引子將你摘出來,這種新奇的閑話最易在各家后宅里流傳,他們愛聽的是這一句,咱們傳的時候卻要在前面再加一句‘三姑娘被二姑娘推倒’,便可積毀銷骨。”
林雅萱會意一笑。
劉夫人這才抿了一口茶道:“紅紋呢?讓她來一下。”
林雅萱道:“娘忘了,去三姐姐那之前,您剛囑咐了她今晚上寶萊閣的事,她現在怕是在忙著疏通準備。這事兒我看不用娘身邊的人,我屋里的紅杏就很好,她老子娘在林若萱房里當粗使婆子,又是個十分嘴碎的人,把這話告訴她,不用兩日,便能人盡皆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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