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楠聽了很是吃驚,想去看看又十分的猶豫該如何安置林芷萱。
王景生也是個福薄的,膝下子嗣單薄,只有玉哥兒這樣一個老來子,如今也還頂不上用,所以才從小將楚楠這個嫡長女當做兒子養著,什么都不忌諱她聽她學。
原本王景生身邊還有個大太太能說說話,如今夫人早喪,他進了內宅,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其余幾個女兒不過是唯唯諾諾的閨閣小姐,如今竟然也就只有楚楠能為他解憂。
林芷萱自然知道楚楠的擔憂,道:“我既然來了,總不能不去拜見大舅舅,我跟你一起過去,你進去先與大舅舅說話,我在耳房候著,等你們說完了,再叫我進去。”
也只能如此了,楚楠點頭應了。
剛到了上房,便瞧見進去給王景生收拾地上碎瓷的丫鬟被王景生轟了出來,幾個小丫頭委委屈屈地瞧著王楚楠過來,也是進退不得,王楚楠道:“你們先下去吧,我進去勸勸父親。”
幾個小丫頭如蒙大赦,趕緊走了,林芷萱道:“你去吧,我等著。”
說著,楚楠點了頭趕緊進去了,瑤琴請林芷萱去耳房喝茶,林芷萱卻笑了笑道:“不礙事,在屋里坐的時間久了,正想站站,我就在這兒候著吧。”
瑤琴似是明白了林芷萱的意思,想攔卻終究沒有動彈。林芷萱多看了瑤琴一樣,如今王家沒了后宅之主,瑤琴也已經徹底忠心于楚楠一個了。
林芷萱才站定便聽見里頭王景生怒氣沖天的聲音:“……他竟然給我來了招釜底抽薪!”
“爹,您別只生氣,事已至此,生氣也沒有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與我說說,說不定我也能幫著出出主意。”楚楠溫聲勸著。
王景生卻只恨恨道:“你能出什么主意?皇上都無計可施,吃了他這個啞巴虧,皇上把折子摔在了我臉上,氣得險些又要倒下去。”
王景生在屋里來回走著,半晌才沉著聲音道:“我瞧著皇上的樣子,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了,你跟謝家的婚事必須加緊著辦。京兆府尹今兒上朝奏報,京城中竟然也出現了瘟疫,京郊已經死了不少人,弄得人心惶惶的。你讓家里的仆婦都小心些防備著些。”
王景生說著,又哀聲嘆氣起來。
王楚楠卻紅了眼眶,道:“父親只急著要將我嫁出去,連娘的孝期都不顧了,就讓我這么兩眼一抹黑地走嗎?便說是為了王家好,為了玉哥兒好,日后讓我幫襯著王家,爹也該讓我知道如今到底是怎么個情形吧。若是只讓我去謝家做一個后宅婦人,三妹、四妹為何不行?”
王景生瞧著楚楠委屈的模樣,又說了這樣的話,心中的火氣也消了些,只又嘆了兩遍氣才道:“丫頭,我是氣糊涂了。只是如今朝中局勢晦暗不明,舉步維艱啊!”
楚楠給王景生斟了一杯茶,王景生接了,也坐了下來道:“是內閣出缺的事。”
楚楠詫異道:“內閣的事爹不是與門客們商議好了,定了浙江巡撫盧煒衷,皇上不是都點頭了,今日復朝不過是走個過場,怎得還出了岔子?”
提前此事來,王景生又是一陣氣悶,喝了一口茶才道:“今兒早朝,敬親王一去就向皇上請罪,江南籌措糧草不成,有辱皇命。可是這事兒他當初在金陵的時候,皇上就已經下旨嘉獎過他賑災防疫有功了,不過是做做樣子,皇上只能多贊他兩句。
卻不想他竟然接著道,雖然籌措糧草不成,但是浙江巡撫盧煒衷慷慨解囊,不僅領著金陵氏族在金陵賑災有功,還領著浙江氏族商家捐出了一百萬兩善銀,支持西北戰事。為此,他舉薦盧煒衷破格入閣,填陳閣老的缺!”
楚楠詫異道:“什么?金陵氏族官商捐了一百萬兩銀子出來?”
王景生道:“放屁!金陵地震毀成什么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各家自保都保不過來,誰有銀子往外出?是他自己掏了腰包,給盧煒衷捐了這個官!
若是他自己驟然拿出這一百萬兩銀子來,言官還能鬧鬧他這銀子是從哪兒來的,或是說他貪墨,可他卻將功給了浙江氏族官商,魏明煦說了是他們捐的善款,還求了皇上的嘉獎賞賜,浙江官商三年的稅銀減半,下令嘉獎氏族,這種名利雙收的事,誰會跳出來說自己沒捐過銀子?
魏明煦搶在我前頭舉薦了盧煒衷,給了他這么大的好處,我們的折子卻已經遞上去了,魏明煦在朝堂之上還點名問了我,我竟然只能附議!”
王景生說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可見當時早朝堂之上,他胸中的憋悶,自己費盡心思要拉攏的人,就這么被魏明煦搶了去。
“皇上氣得臉色發青,并沒有應下,只問還有什么其他合適的人選,秦閣老舉薦了蔡永嚴,方閣老舉薦了李梓安!結果說來說去,竟然只能從他們三個人里頭選了!”
三個如今都是魏明煦的人。
“下朝后,皇上留了我和廖閣老、秦閣老、方閣老幾個去御書房,劈頭蓋臉地就發了一通脾氣,這才召見了杭州織造。
我早說了梁家定然也同李家一樣,攀附了敬親王,可也不知道梁致遠與皇上說了什么,皇上竟然許他為兒子服喪七日之后,不必丁憂,繼續打理著杭州織造局。
還因為敬親王墊上的那一百萬兩銀子解了燃眉之急,責令梁家上繳的一百萬兩銀子又被寬限了五天!”
王景生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又悶哼哼地喝了一大口茶。
楚楠瞧著王景生怒氣沖沖的模樣,這才問了一句:“那皇上究竟從這三個里頭選了誰?盧煒衷嗎?”
王景生哼了一聲道:“蔡永嚴!”
楚楠聽了十分的詫異道:“為什么是蔡尚書?”
王景生道:“李家新叛,皇上正愁抓不到借口懲治了李家,定然不可能許李梓安入閣。盧煒衷是敬親王舉薦的人,若是皇上應了,那盧煒衷想不是敬親王的人都難了。如今不許,也是給我一點轉圜的余地。我為他謀的是內閣大學士,魏明煦不過替他掙了個督察院右都御使,賜了從一品頂戴花翎。”
林芷萱站在門外,聽著王景生和楚楠的言語,努力回憶著王景生口中的那一個個人名。
聽到王景生自我安慰的話,卻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畢竟無論如何,魏明煦替他謀成了。而王景生給他的卻不過還是個空中樓閣。
對皇上而言,這是個必輸的局,皇上和王景生如今也只能盤算著,怎么才能讓自己輸得不那么慘罷了。
無論如何,血滴子被滅,皇上卻一個字也不敢說,只能嘉獎魏明煦除匪有功。梁李兩家歸了魏明煦,蔡永嚴入了閣,盧煒衷和浙江官商得了魏明煦天大的恩惠,這些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他籌措的這筆錢,給前線還在征戰沙場的武英侯和眾將士們,解了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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