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穆公主糊糊涂涂地與林芷萱說起了那些當初她出嫁,還有皇上的幾位小公主出嫁的時候出的些紕漏和趣事,只說當時人多嘴雜,一時找不見這個,一時找不見那個,手忙腳亂,什么樣的事都有。林芷萱見狀,只得勸著雍穆公主早些歇了。雍穆公主也是含笑拍了拍林芷萱的手,讓她不要怕,明日有她在一旁幫著林芷萱,不會讓林芷萱的婚事出紕漏的。
林芷萱再三謝了,親自服侍著雍穆公主歇下,才退了出來。
一邊往王夫人屋里走,林芷萱的臉色卻不太好看,明日大婚的議程實在是太繁瑣,雖然雍穆公主是皇族宗親,也經歷了不少大的婚儀典慶,但是那些細碎繁瑣的規矩,卻也只是知道個大致。況且,只聽她瑣瑣碎碎說了半天,顧媽媽一夜之間定然也記不得那么周全。
林芷萱雖然能自己在心里記著,可是兩個引禮嬤嬤明日典儀上,左手遞什么,右手接什么,都有規矩章程,顧媽媽定然學不會。
林芷萱先去了王夫人和林鵬海屋里,夫妻二人都還沒有睡,見林芷萱深夜過來,也是趕緊讓她進來暖暖,問是怎么了。
林芷萱沒有隱瞞,此時若為自保,必得讓林鵬海和王夫人知道,便只將事情和盤托出。
王夫人和林鵬海聞言俱是坐不住了,可是如今這個時候,若是走了,林芷萱的婚事便沒有著落,若是留了,這天花之癥,也太過駭人,比地震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林芷萱寬慰道:“爹娘先不要這樣驚慌,如今的事怕還不僅僅是天花,畢竟皇上、皇后、太子俱染天花,這消息一旦放出來,怕是要舉國難安,西北邊陲武英侯才因著今年西北天寒地凍,蒙古人不想打了,才得了這個凱旋的機會,求兩年平安,若是京中亂了套,怕是西北邊陲也會不安。便是王爺對我也只字未提,怕也是這個意思。這事兒不能鬧出來,至少不能從咱家鬧出來。畢竟天花此時還在宮里,宮外還不曾聽說過,故而明日也不用太過擔心,只小心宮里人就是了。”
王夫人和林鵬海均連連點頭應了。
林芷萱這才問起傅為格。
林鵬海只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想了半晌,才道:“我似是在官冊上見過這個名字,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我這就叫師爺去查查。”
林芷萱聽了略微放心,還在濟州就好,只是林芷萱沒想到他身上還掛著官職,那就更好找些了。林芷萱囑咐了林鵬海,若是著了,就讓人過去與她說一聲,一定要盡快。
林鵬海不解道:“阿芷,你找這個人做什么?”
林芷萱無暇與他解釋那許多,只道:“父親只管派人去查,若是查到了,便想法子趕緊接他進京。”
林芷萱想著,又讓綠鸝備了筆墨,寫下了一副百草膏方子。林芷萱當時也是遍問太醫,又只覺得那些庸醫無能,自己竟然也病急亂投醫地沒日沒夜陪在瑾哥兒身邊翻起了醫書,這藥方是當初傅為格留下的藥方,因是要用在瑾哥兒身上,自己也是反復斟酌過百遍,又親自盯著他們給瑾哥兒配置,早已爛熟于心。
林芷萱將藥方給王夫人看,并囑咐道:“娘即刻讓人去照著這方子備藥,這藥膏要配起來十分的不易,還是盡早預備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能用得上。而且越多越好。”
王夫人瞧著,那紙上所寫:采凡可治病草木一百種,洗凈搗汁,砂鍋內熬成膏。每草膏五斤,配麻油十斤,再熬至滴水成珠為度;每油二斤,入黃、白蠟各二兩,飛丹八兩,松香四兩溶化,用鉛粉半斤收成膏,加、沒藥、樟腦各五錢,槐枝攪勻收用。
王夫人自不知這藥方從何而來,更是不曾聽過,只方才聽說王府的孟側妃和李家的二奶奶孟氏來過,只當是王爺的吩咐,便沒有多問,只應著趕緊派人去了。
林芷萱這才先回了自己屋里去,其實林芷萱知道,此時的傅為格還不是十幾年后的那個窮酸道士。只是他竟然身上還掛有官職,這是自己不曾想過的,如今的他或許家人還在,也并不曾對天花付諸太多的心血。
可是自己所知所曉的東西,都是他教與自己的,若是自己此番將一切都據為己有,那日后,這個該因為防治天花而名垂青史的人該何去何從。
況且,他該還有個師父,自己從前常聽他追念先師,說師父醫術精湛,通曉民間偏方古理,只是不知道如今能否找到他所謂的這個師父。
才回了自己屋里,等在屋里的冬梅與林芷萱道:“姑娘,管家方才命人傳話來,說姑娘的吩咐已經辦妥了。”
林芷萱點頭,才看見被一堆箱龕圍著,坐在火爐邊的椅子上,已經打著瞌睡睡著了的阿如,眸子亮了起來。
秋菊瞧著那樣沒有規矩的阿如,已經去叫了她起來,阿如卻只仿佛被人驚了好夢,十分不甘地瞪了秋菊一眼。
林芷萱這才對阿如道:“阿如,你即刻領著秋菊去一趟王府,跟王爺要兩個人。”
阿如大夢初醒,一臉茫然,秋菊卻通曉了林芷萱的心意。
魏明煦府里,怎么著也該有幾個宮里的老嬤嬤,便是沒有,也有法子弄到明日禮節章程的單子。
秋菊點頭應著,與阿如一同趕緊出去命小廝套了馬車,往敬王府去了。
沒多久,林鵬海屋里來傳話,說找到這個傅為格了,好在林鵬海為了進京述職,官職簿冊的東西都讓師爺帶齊全了,一面不時之需。
畢竟夜深,男女有別,林芷萱又是待嫁之身,師爺立在門外不敢進來,可外頭天寒露重的,林芷萱便只讓人在屋里設了屏風,請師爺進來在屏風外喝茶,一邊聽他緩緩道:“傅為格是延平十三年的秀才,之后屢試不中,延平十九年湊錢捐了個候補知縣,一直沒等到缺,還不曾任職。”
林芷萱聞言也是喟嘆,只又問道:“那他的家人可還在嗎?”
“這個……”師爺見問,復又翻起了官員簿冊,只聽著書頁嘩嘩響了幾聲,“都死在了延平十六年的那場天花中。”
林芷萱聞言緩緩點頭,已經五年了,這五年,他在做什么,又做成了什么。
“你即刻派人……你親自回趟濟州,務必給我找到這個人,問他是否研習過醫術,他的師父是誰,若是他研習過醫術,便將他們師徒二人,一同盡早接來京城。快馬加鞭,即刻去辦。”
師爺一聽林芷萱這樣說,自然不敢再耽擱,躬身領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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