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夜談,讓林芷萱和九姐兒睡得特別得遲,直到天蒙蒙亮才略微迷糊了過去,又因著一日車馬勞頓,直睡到次日日上三竿,不過好在這上上下下的,也沒有人敢來打擾催促。
等林芷萱喊人打水洗漱的時候,林姝萱她們已經用完早膳了。
疏哥兒第一次來著尼姑庵來,早早醒了,也并沒有吵林芷萱,而是出去跑著玩,肅羽一直貼身跟著,生怕出一點岔子,直到疏哥兒玩膩了,嚷著要出山門去,肅羽這才上前阻攔,疏哥兒哭鬧,肅羽也哄不太住,畢竟他久在蒙古,與疏哥兒并不算熟悉。
疏哥兒一個勁兒得要出去,肅羽站在山門口勸著,不經意間往外一瞥,忽然看到遠處的山路上,密密麻麻似有許多人正往山上來。
肅羽一下子警覺了起來,抱起了疏哥兒,回去跟林芷萱報信,一面也讓靖王府的私屬都戒備起來,以防萬一。
正在吃早膳的林芷萱聞言一驚,林姝萱等人都是害怕了起來,林芷萱卻只頓了下手里喝湯的勺子。
照理來說不應該,魏明煦不是不知道林芷萱一行人出京的風險,現在離起事定然還有一段時日,這個時候是最危險的時候,卻也是最敏感的時候,謝文良還沒有準備完全,他不敢輕易對林芷萱動手,否則,魏明煦定然也會不惜一切得對謝家動手。
魏明煦讓林芷萱這個時候走,一定是有足夠的把握謝家在林芷萱到達安全地方之前,謝家不敢這么快動手才是。難不成京城出了什么岔子?
林芷萱如是想著,吩咐肅羽道:“我們現在在山上,也算也易守難攻,靖王府帶出來的人不少,你妥善安排一下,我們總是能守得住的,再派人往京城傳信,此處離京城不過一日路程,如果真有個萬一,撐到救兵來也并非難事。”
肅羽領命下去了,九姐兒早就坐不住了,想要跟出去看,林芷萱卻叫住了她,讓她安心坐下,先把早飯吃完。
九姐兒的心卻全然不在這里,只覺得味同嚼蠟,陪著林芷萱剛喝完碗里的粥,便見外頭肅羽歡歡喜喜得進來了,給林芷萱報喜,并帶來了兩個人。
林芷萱抬眼一瞧,不是旁人,竟然是道真和雪安。
再見雪安,林芷萱喜出望外,拉她進來,二人寒暄,這才問了來意。
道真在一旁道:“王爺上個月便飛鴿傳書,說京中恐有變故,讓我和岳父安排好杭州的一切,擔心謝家的人會對西湖侯不利,岳父已經聯絡故舊,將杭州林府有層層把守妥當。
前幾日,王爺第二封書信,讓我領兵進京,護送你們母子三人西上冷家別院。那里防備森嚴,易守難攻,機關暗器王爺都已經命人重新修好加固,只要進了冷家別院,就萬事無憂。等過了這一陣,王妃回京,我會和雪安護送林家大姑奶奶一行人,給林家的哥兒扶棺回杭州。”
林芷萱松了一口氣,果然他自會將所有的事都安排周全。
“京中的事情,有王爺壓著,怕是沒有那么快,咱們忽然折道西行,謝家的人未必準備周全,卻宜早不宜遲。”肅羽在一旁提醒著。
林芷萱點頭,與雪安拉著手,道:“有什么話我們路上再慢慢說。”
一行人浩浩蕩蕩得啟程,臨別之際,林芷萱給白雀庵捐了一筆不小的布施,只對住持說,了靜師太和小姐兒是靖王府的舊人,讓她千萬善待照顧。
住持再三謝過,又恭送了林芷萱,并道她年紀老邁,將來也希望將這皇家寶剎的住持之位,傳給了靜師太。
林芷萱跟老主持道了一聲謝,老主持雙手合十,送林芷萱出庵。
這一路重走的,幾乎就是當年自己與魏明煦西行蒙古的老路,只是遺憾當時止于老君山,如今故地重游,卻是“此去經年,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般風情,更與何人說”。
林芷萱一路與雪安說著兩地的趣事,倒也不算寂寞,只是九姐兒自從經了那一次夜談,整個人都安靜了很多。
這一路快馬加鞭,不過七八日,就到了冷家別院,雖然提心吊膽,但好在有驚無險。
謝家的人還沒搞清楚狀況,林芷萱和九姐兒、疏哥兒便已經安安穩穩得上了山。
山上的日子,總是顯得太過安靜悠長,成日里不過是看看花,品品茶,弄弄棋,其實與靖王府的日子并沒有多大的差別,但在如今的林芷萱看來,卻是度日如年。
直到看到了在桃花塢里賞楓葉的道真和雪安,林芷萱才恍然頓悟,究竟是缺了什么——一個對弈的人,品茶的伴,彈琴的聽客罷了。
八月十五中秋節,合宮夜宴,林芷萱領著兩個孩子在冷家山莊,與魏明煦不得團圓,夜里卻收到了京城的來信,和魏明煦特特派人送來的月餅和煙花。
高山之上,月圓如洗,秋風微涼,綻開了漫天的煙花,疏哥兒拿著煙火棒,歡喜得跳著,林芷萱、九姐兒、林姝萱一眾人看著那煙花之下的月圓,卻顯得格外得安靜。
一伙看不清身形的人,趁著那濃郁的夜色,借著皎潔的月光,摸上了山來,冷家山莊之外,響起了刀劍錚鳴之聲。
謝家的人,終于到了!
道真舍下了雪安,去查看一直在外鎮守的肅羽處的情形,林芷萱卻只看著天上璀璨的煙花,怕是京城今夜的煙花,也與此處的一樣好看吧。
道真直到天上的煙花都燃盡了,這才回來,面色有些凝重:“王妃,山下來人不少,而且帶有火器,更有火把閃爍,似乎意圖火攻,王妃還是領著世子和公主先退去密道里的好,如果冷家山莊守不住,那密道可以通到山后,從另一側出山。”
道真的話已經很是嚴重了,果然,不多時,就見有箭頭纏著火油的火箭如同煙花一般射了進來。
道真趕緊護送著眾人往密道里退。
外頭的戰事慘烈,在密道里尚且能聽見外頭喊打喊殺的聲音。
九姐兒拉緊了林芷萱的手:“娘,我們這里尚且如此,這個時候的京城,該是怎么樣的?”
林芷萱攬緊了九姐兒和疏哥兒,溫和道:“別怕。京城有你們爹爹在呢,一定會穩如泰山。”
林芷萱的手不自覺得撫摸著那枚系在自己頸上的楓葉鸞佩:“你們爹爹答應過娘的,他一定會平平安安地來接我們。”
那是一個不眠的夜,那么久,那么長,打殺,火光,風聲,炮火,腳步聲雜亂無章,刀光血影,林芷萱不知道外面到底死了多少人,只看到有鮮血水流似的從密道的縫隙里流進來。
林芷萱從來沒有想過,她竟然會在這樣的情形中,再次見到阿如,收到烏蘭圖雅的來信。
次日清晨,刀兵止息,疏哥兒安穩得睡在了林芷萱的懷里,外頭響起了密林里固有的清越的鳥鳴聲。
林芷萱看著渾身是血的肅羽和阿如,才知道原來昨夜的煙花,是在給蒙古的這只趕路的騎兵引路。
肅羽抱拳對林芷萱道:“讓王妃受驚了,只是這次動亂,王爺并不想將蒙古牽扯進來,所以命我和烏蘭太后暗中籌措了一只蒙古大汗貼身的精銳騎兵,扮作商賈,悄然入境的,只是麻煩也緩慢些,好容易才整頓好了人手,日夜奔馳趕過來,幸好不算晚。”
林芷萱拆開了烏蘭給自己的信,沒想到,她如今竟然已經成了蒙古的太后,輔佐著她的兒子,在蒙古那個云詭波譎的宮廷開始了她的傳奇。
還是像從前一樣,烏蘭感慨多年未見,問林芷萱什么時候能去蒙古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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