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究竟美成什么樣,才能被稱之為顛倒眾生?
所謂的絕色,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套自己的標準,所有在史書上留名的美人,如今也再無人知道她們的具體容貌,那些足以傾國傾城的一顰一笑,也不過是存在于那些讓人聯想翩翩的詩詞歌賦中,意境優美,卻過于虛幻。
所以,當天璇殿的柳璇璣大香師走入眾人視線時,所有人都覺得,書中那些縹緲華美的文字,似乎瞬間就活了,變得生動而具體起來。
她緩緩而來,唇邊含著一抹不羈的笑,那樣艷麗風流,張揚肆意的容顏神韻,令人不敢過多打量,就已自慚形愧地垂下眼。
大香師與普通人最為顯見的不同,興許就是時間待他們格外恩厚,那催生華發的光陰,卻不足以在他們臉上留下丁點痕跡。
時光似乎只會讓她們成熟美麗,卻不會令她們虛弱衰老。
玉衡殿的崔飛飛大香師跟在柳璇璣身后進來的時候,那些王公勛貴們當中,有好幾位以前是見過丹陽郡主的,還有幾位跟崔氏是世交。丹陽郡主自小就是個美人胚子,如今臉還是那張臉,但稚氣已然褪去,自信寫在眉眼間,再不是那個漂亮的,永遠提著一口氣,讓自己保持儀態端莊的小郡主了。
陽光落在她白凈的臉上,使得那明亮的眉眼愈加生動,光彩照人。
最后一位走進來的是開陽殿的大香師,謝家公子,謝藍河。
謝家是長安城的世家,根基深厚,此時在景府的這些人,多多少少都跟謝家打過交道,同樣有好幾位和謝家也是世交,故而他們很清楚這位謝大香師的來歷。
他并非是在謝府出生,十五歲之前,一直以私生子的身份跟著母親生活。后被接回謝家后,謝家主母也容不下他們母子,自然也是被所有兄弟姐妹瞧不起。
那個清秀的,沉默寡言的少年,此番再回想,就好似前生前世。
謝云大香師的風采,他已完完全全繼承了下來,并且更加年輕,身上帶著無限的可能。
有人由衷低嘆:“命運這二字,當真叫人敬畏。”
翻云覆雨,改天換地,就好似大香師的香境,輕易就被卷入,卻又無法看破。
旁邊的人輕輕點頭:“可不是,論起來,天樞殿的安大香師,出生更是不如當年的謝公子。”
“坐上那個位置,還論什么出身,天上人間已然不同,您大小也是個王爺,您能在安先生面前擺出王爺的架子!”
“哪里能,安先生若肯賞臉,本王是真心愿將半個王府相贈。”
“原來壽王是惦記上了安先生!”
“李兄莫要亂說,怪我一時嘴快。”
“明白明白,不過安先生當年是訂了親的,這訂親的對象還是就這景府的大公子!”
說到這,旁邊一位耳尖的即湊過來道:“說到景炎公子,你們覺不覺得那邊那位――”他說著就往不遠處的走廊那示意了一下,“穿著灰色披風的那位,你們看,他是不是像一個人。”
“有些遠,看不清楚,在下聽聞那位是天樞殿的鎮香使,陳兄是覺得他……”
“剛剛進來時,他正好往這看了一眼,讓我給瞧著了,你們猜,像誰?”
壽王遲疑著道:“像景炎公子。”
“沒錯,就是景炎公子,剛剛我雖只是晃了一眼,但我看得真真切切的,確實是景炎公子!那張臉是一模一樣!”
“不會吧,不是說景炎公子失蹤了嗎?若是回來了,景府也沒傳什么消息出來,再說今日這事不就是――”
壽王道:“今日這辨香,果然不簡單。”
“難怪來了這好幾位大香師,會不會安大香師一會也過來!”
壽王面上露出疑惑:“當真是景炎公子?怎么成了鎮香使了?這些年他都去了哪里?”
他跟景炎公子的交情并不深,只是打過幾次交道,但他一直就很欣賞景炎公子。后來聽說景炎公子失蹤,又聽聞怕是在外頭遭遇不測的消息后,還因此惋惜了好一陣。
柳璇璣進來后,不看其他人,第一眼就看向長廊,崔飛飛和謝藍河也是一樣。
鎮香使的到來,在長香殿卷起一股暗流。只是白焰從進入天樞殿到現在,一直就不曾跟他們打過照面,但那些在暗中滋生,悄悄流傳的閑言碎語,卻一句不落地傳進他們的耳朵里。
柳璇璣當即轉身,走入碧瓦朱檐的長廊。
崔飛飛站在原地,謝藍河也沒有動身,但兩人都還是看著那邊。
崔飛飛問了一句:“是他嗎?”
謝藍河道:“興許是,興許不是。”
崔飛飛看了他一眼:“你可是希望是他嗎?”
謝藍河有些冷淡地道:“此事與我無關,我對此沒有任何希望。”
崔飛飛笑了笑,片刻后忽然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謝藍河本是要走開,聽了這句話,就看了她一眼:“我心里怎么想的?”
崔飛飛又往長廊那看了一眼:“若真是他,你必定是不希望他還能回來。”
謝藍河問:“為何?”
崔飛飛收回目光:“你和安嵐是同類人,又曾經相互扶持過,本不該是如今這樣……不冷不淡的關系,皆是因為他。”
謝藍河道:“你很篤定。”
崔飛飛想了想,輕輕搖頭,大方道:“興許是我想多了,你莫介意。”
謝藍河面上神色依舊淡淡,并無半分介意的影子。
而長廊這邊,柳璇璣已走到白焰跟前,鹿源轉過身,行了一禮:“柳先生。”
柳璇璣將目光從白焰臉上移開,看了鹿源一眼:“安嵐那丫頭沒過來?”
如今的長香殿,也就只有她敢這么稱呼安大香師。
鹿源道:“先生未說要過來。”
柳璇璣笑了:“是嗎,那沒準早就過來了,那狡猾的小丫頭,不知這會兒在哪偷看著這邊呢。”她說著就又看向白焰,“你說是嗎。”
白焰微笑著搖了搖頭:“在下不知道。”
柳璇璣微微瞇著眼打量他,用那副慵懶又迷人的嗓音慢悠悠地道:“不知道么?這天底下,最了解她的人,不應該就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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