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時,有夢一般的香味襲來,閉上眼,那味道又宛若遙遠的歌聲,讓人心醉神迷。然而不過呼吸間,那夢漸漸駁雜,那歌聲亦慢慢重疊,夢境有了裂痕,歌聲的音律亦開始模糊顫抖,這美好的一切似被拂亂的湖面,轉眼就攪碎了一汪春色!
有人心里嘆息,此等香品,真應該一份一份,單獨細品才好。
香既有靈性,那越是上等的香品,其性自是越孤傲。
相互無承讓,王不見王。
唉……
許多人心里正隱隱惋惜著,但也不過是一念之間,那駁雜的夢和紛亂的歌聲又開始各歸其位,前者略略退了幾分,后者則漸漸明晰,就好似有歌女就在自己跟前輕輕吟唱,吟唱這春花秋月,吟唱那長安繁華。
所有人的心神在那一瞬都恍惚了一下,隨后看到有淡淡輕煙自那三個香爐中逸出,初始似霧,輕輕的一縷,婀娜柔軟,宛若少女纖細的腰肢;接著又升出一縷,兩道香煙如雙龍戲珠,在香爐上盤旋;再接著又是一縷,然這一縷香煙在升起一半時,忽然化作火鳳,擺出長長的鳳尾,與龍共舞!
香煙越來越濃,也越來越奇異,一團一團,散去又聚來,源源不斷,繚繞不絕。
座中賓客皆是驚得都失了神!
香品的不同,以及制作手法的不一,便會有煙和無煙之分。
出煙的香品,同樣也有單煙,雙煙,團煙,云煙,多色煙等之分。
在座的賓客中,有人曾見過雙龍戲珠和五色香煙,但卻沒有哪一次,能像他時此刻眼前所見的香煙這般,宛如神跡,那羽翎,鳳尾,龍角,五爪,長須,都在那騰騰升起的香煙中一一顯現,追逐,纏繞……
不知是誰,忽然低聲道了一句:“不一樣!”
旁邊的人沒回過神,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但有人經他提醒,這才注意到,三個香爐的香煙,只有第一第二個是有顯現龍和鳳,第三個香爐未見有火鳳,只有雙龍戲珠,聚了又散。
即便沒有點明,但大部分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三個香爐里的香都加了玉粉,因為有兩份玉粉是同源,所以其香品的表現也一樣。
沒有人愿意出聲打斷這樣一刻,所有人都靜靜地,認真地,虔誠的看著那香煙由濃轉淡,再深深吸氣,想要留那最后一縷香。
崔飛飛慢慢閉上眼,輕輕一嘆,最后的余香散去后,她才睜開眼。
柳先生,非常不簡單啊!
謝藍河從香爐那收回目光,看向白焰,今日天璇殿的這份香確實讓他有些意外,但他更關心天樞殿的鎮香使,此時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然而沒有人能揣摩得出白焰的心緒,余香散盡后,他即地贊嘆:“今日真是不虛此行。”
黃香師朝他微微頷首,然后看向花嬤嬤,抬起手,示意了一下第一和第二個玉碟:“這兩份玉粉是同源,其對應的兩枚玉印便是出自同一塊原石。”
花嬤嬤沉著臉,冷聲道:“素問長香殿的把戲多,今日一見,若真名不虛傳。”
如此挑釁的言語,當即惹怒了許些人,有人即怒道:“老太婆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花嬤嬤卻閉上嘴,甚至看都沒有往那邊看一眼,一副不屑與之說話的神態。
這下連壽王都生出幾分慍怒,卻這會兒花嬤嬤身邊的侍女開口道:“同源的究竟是不是這兩份玉粉,還需我們辨別過來才能確定,您幾位說了可不算的。”
有人冷笑:“難道是由你們說了才算?笑話!”
花嬤嬤忽然開口:“聒噪!”
有人就要站起身,今日來的這些賓客,有哪個是好相與的,連景仲都不愿得罪他們。
白焰看著花嬤嬤,不急不緩地開口:“請吧,南疆的辨香手法,在下也想見識一下。”
柳璇璣懶洋洋地笑道:“我可是最討厭磨磨蹭蹭的人。”
川烏看了她一眼,才收回目光,看向川連。
川連點頭,從袖中拿出一個約莫手掌長,三指寬的黑漆盒子,小心而鄭重地放在跟前的案幾上。
有人低聲問:“這是什么?”
川連沒有抬眼,兩手在那黑漆盒子上輕輕撫了兩下,然后打開,將里面的東西小心拿出來。
眾人看清那是什么東西都,都有些愣住。
與此同時,驪園這邊,寒立見巧兒去了許久都不見回來,外頭也不見任何聲響,有些坐不住,他便站起身,想出去找守院的人問問正廳那邊此時是什么情況了。
只是他剛打開房門,就看到門外站著一個女子,年輕,貌美,雪花一般,看著柔軟,但卻帶著沁膚的冷意。
他不由往后退了一步,隨后才反應過來,即收住腳,小心謹慎地看著她問:“你是誰?”
安嵐沒有進去,只是站在門口打量了他一眼,然后開口:“玉瑤郡主是你害的?”
寒立心里倏然一驚:“你是什么人?你不是景府的人!”
怎么進來這的?景府里的小姐嗎?進來時守在外面的侍衛沒有發現她嗎?
安嵐接著道:“看來不是,不過應當跟你有關系。”
寒立忍著痛,將剛剛包扎好的右臂悄悄移到身后,摸到別在后腰的匕首:“你是長香殿的人?是大香師?”
安嵐道:“不用白費力氣,現在你的雙手是拿不了兵器的,我不會對你如何,只是過來看看。”
寒立只得將手臂收回,疼得額上又冒出一層冷汗,他不知道哪個男人怎么做到的,只是用了一個杯蓋和一個茶杯,就廢了他一雙手!這女子又如何知道得這么清楚?
“果真是大香師嗎?難道是天樞殿的安大香師?”寒立站在門內打量她,幾乎確認她是大香師后,他反倒是不像剛剛那么緊張了。
安嵐道:“是我。”
雖是他先就猜到了,但聽到她承認,寒立還是有些意外。
為什么來找他?她都知道什么了?
沉默了一會,寒立又往里退了一步,再微微側開身:“安先生請進。”
安嵐還是沒有進去,只是看著他問了一句:“你身上帶了什么東西?”
寒立心里又是一驚,但卻不動神色:“大香師不是無所不知的嗎,何不自己找答案。”
安嵐目光在他腰上掃了一眼:“你很希望我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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