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仲愣了一愣,轉頭,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白焰,這句話換做任何一個人說,他都不會相信。
陸庸這會兒也已走出正廳,感覺后院那詭異的聲音越來越明顯,便道:“究竟怎么回事,鎮香使若是知道其中緣由,不妨直說。”
白焰往花嬤嬤那看了一眼,然后抬起眼,看了看天空:“那些東西,其實是玉瑤郡主帶來的,沒想到在這如此寒冷的冬季,也能喚醒冬眠的蚊蟲蛾蝶。”
景仲頓覺頭皮一陣發麻,若非是白焰,他都要忍不住破口大罵了。
而送壽王等人出去的景大爺這會回來,正好就聽到這句話,頓時懵了,即三步并作兩步沖過來道:“什么,什么什么玩意兒?她,她是怎么帶來的?好家伙,她想干什么?這都多少天了?鬧了一出又一出!有完沒完了,這不是死了都不安生!”
花嬤嬤一聲厲喝:“你放肆!”
“你放屁!”景大爺怒目瞪回去,“死老太婆,我忍你很久了,一肚子壞水的老東西,剛剛動手不成,這會兒又鬧出什么幺蛾子來,你真當景府是軟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不成!”
景仲這會兒總算是換了口氣,讓景三爺擋住正擼起胳膊要動手的景大爺,又命吳興帶人去后院幫忙,然后再看向白焰:“鎮香使能否說得明白些?”
陸庸也道:“鎮香使剛剛那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白焰收回目光,看了花嬤嬤等人一眼:“諸位興許不知道,南疆那邊,身份尊貴的人,死后,入殮前都會用一種叫‘千嬌百媚’的香露,據聞此等香露能讓尸體不腐不爛,甚至不會僵硬,即便兩三個月時間,也能令那尸體看起來就像還活著一樣。”
此時忽然刮過一陣寒風,打著卷襲來,有人禁不住打了個哆嗦。景大爺也被這陣陰風吹得清醒了些,同景三爺面面相覷,眼里皆是不敢置信。
玉瑤郡主的尸體雖然一直停在驪園,但自報官后,他們就再未過去看一眼,而實際上南疆人也不會讓他們隨意靠近驪園,因而他們皆不知道驪園里的情況。此時一聽,再細細一想,簡直不寒而栗。
至于陸庸,聽了白焰這番話倒不意外,他是負責這樁命案的,故玉瑤郡主的尸體是什么個情況,他心里自是清楚,并且他也因此曉得南疆貴族的某些風俗習慣。只是他心里還有不明白的,便接著問:“鎮香使特意指出‘千嬌百媚’,難道此時后院那些蚊蟲,是‘千嬌百媚’引出來的?”
白焰道:“沒錯,本以為冬天不會有蚊蟲出沒,沒想到‘千嬌百媚’還是能將它們喚醒,并且還能聚集如此之多。”
陸庸微微皺起眉頭:“若真如此,那南疆貴族每次用‘千嬌百媚’的時候,要如何應多如此之多的蚊蟲?”
白焰道:“在南疆,有一種極為珍貴的花,名為無香花,據聞此花正好能壓制‘千嬌百媚’,故使用‘千嬌百媚’時,必須燒一點無香花,如此蚊蟲便不敢靠近。只是無香花一離開南疆就無法成活,玉瑤郡主入長安時,自是沒法帶上無香花,興許也沒想過要準備這些。”
景大爺這下總算是聽明白了,暴跳如雷,沖著花嬤嬤大聲道:“死老太婆,果然是故意的!分明是惡人,居然還想反咬景府一口,好歹毒的心!”
候在花嬤嬤身邊巧兒忍不住開口辯解:“我們給郡主用千嬌百媚的時候很是小心,而且現在是冬天,本不該招來這么多蚊蟲的,招來蚊蟲能對我們有什么好處,我們也不知道怎么會這樣!”
景大爺罵道:“你少在那假惺惺……”
景仲只覺腦仁兒疼得厲害,趕緊問白焰:“有沒有解決的法子?求鎮香使和幾位先生想想法子,那聲音都傳到前頭了,如此多的蚊蟲,后院的女人孩子定是要嚇壞了!”
白焰道:“景二爺是求錯認了,能解決那些蚊蟲的人,是他們。”他說著就看向川氏三人。
景仲一怔,遂跟著轉過臉。
川烏卻冷著臉,沒有看他,川谷則是一聲冷笑:“我等店內的‘天下無香’便是來自無香花,只是今日這事并非我們弄出來的,憑什么讓我們收拾。”
景大爺道:“都是你們南疆人鬧出的幺蛾子,你們還敢推卸!”
川谷哈哈一笑:“景大爺好荒謬的話,難不成只要是長安城的人,無論做了什么事,你景大爺都要負責嗎?即便是殺人放火,也都兜著攬著?”
景大爺一時語結,景三爺即道:“既然是開店做買賣的,那么就請川掌柜開個價吧,您店內的‘天下無香’,我景府都買了。”
川谷看了川連一眼,川連這才開口:“我們不賣。”
景大爺和景三爺都一愣,景仲問:“為何不賣?”
川連道:“不想賣便不賣。”
川谷跟著點頭:“沒錯,總歸長安城可沒有強買強賣之事,你說是嗎,陸大人。”
陸庸皺起眉頭道:“其他恩怨諸位暫且放下,眼下這事萬不能置之不顧,這蚊蟲影響的不可能只有景府,若是擴散開來,后果不堪設想,屆時誰負得起這個責任!”
川谷冷笑:“該誰負責誰負責,總不會強按在我等頭上。”
后院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景仲只得開口問:“你們要如何才答應相助?”
川連抬起眼,看向安嵐:“很簡單,只要安先生交代手里的香蝶是從哪來的?以及鎮香使說出,究竟是如何學得我南疆的秘法,教你的人又是誰。”
安嵐微微瞇了瞇眼,她那天暗中探訪驪園后,心里的疑問一直未能解開,那能撕碎香境的東西到底是什么?是不是跟傳言中的香蝶有關?所以今日辨香,是她和白焰設的局,他們知道花嬤嬤定會去請天下無香的人,他們也知道天下無香的人即便帶來香蝶,也幫不了花嬤嬤。
所以在寒立故意動手時,白焰順了他的意將他打傷,寒立借口處理傷口,回去等安嵐的同時,安嵐也在等他。
刑院之前就查出寒立和寒刃的身份,知道寒立曾幫香谷賣過命,亦知道寒刃和玉瑤郡主有私情,寒刃失蹤后,她不確定寒立和花嬤嬤等人是否一條心,因此要親自去見一面確認。
那一面之后,她確定寒立和花嬤嬤絕非一條心,所以她可以斷定,花嬤嬤等人不知道寒立手里也有一只香蝶。
她是怎么拿到香蝶,只要如實說了,南疆人就會借此抽絲剝繭,保不住會查出她之前曾暗中探訪過驪園。到那時,那個在玉瑤郡主身邊起香境的人無論是誰,她的嫌疑都會是最大的那一位,若到了那一步,南疆人就絕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所以花嬤嬤一定要他們無論誰起一場香境,唯如此,才能有機會抓住任何蛛絲馬跡。至于川氏三人,他們當然也不清楚這些事情的種種細節,但他們察覺到這其中藏著諸多內情,所以一定要安嵐交代香蝶的來處,以及白焰是向何人所學喂食香蝶的。
硬逼不得,便讓整個景府作為籌碼!
這場較量,當真是你追我趕,難分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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