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未央前殿。
司馬曜起身洗漱完畢后坐在偏殿里用膳,膳后又喂司馬霽月吃粥,可司馬霽月到底還是小,不愛吃粥的性子亦是讓桃戈嬌慣出來的。
司馬曜為哄她,左手端著粥碗,右手拿著勺子,追著司馬霽月滿屋子的跑,口中還道:“霽月,霽月停下,該吃粥了,莫要亂跑。”
司馬霽月望見父皇追著她跑時那萬般無奈的樣子,一時間被逗得笑呵呵,回道:“稀飯不好吃,霽月不吃。”
司馬曜道:“這粥里頭放了糖的。”
司馬霽月道:“那也不好吃。”
司馬曜端著粥,委實不便追司馬霽月,無奈將手里頭的碗與勺子放在圓桌上,見司馬霽月仍繞著圓桌跑,便一轉身,這才逮著她。
司馬霽月被他逮著,不哭也不鬧,反倒是樂呵呵的笑,司馬曜寵溺道:“霽月,你若不喝粥,待會兒該餓了。”
“可是霽月不喜歡吃稀飯,”司馬霽月說話間還是奶聲奶氣的。
司馬曜抱著她,道:“那你喜歡吃什么,告訴父皇,父皇讓她們給你煮。”
“唔,”司馬霽月想了想,道:“霽月想吃糖葫蘆。”
“糖葫蘆?”司馬曜點點頭,道:“嗯,糖葫蘆好吃,父皇這就帶你出宮去買,正好,父皇也想吃糖葫蘆了。”
司馬霽月伸出手,小手在他嘴上輕輕一拍,笑道:“父皇饞嘴。”
“對,父皇就是個饞嘴,同霽月一樣。”
他說著,便轉身往門口走去,周祿見勢,提醒道:“陛下,還得上朝呢。”
豈知司馬曜竟嗆道:“朕整日面對著那群酸腐的書生,每日看到他們比看到念安還多,今日何不放縱一回。”
說罷,扭頭就走,竟頭也不回,周祿自也知道,司馬曜這脾氣一向是倔得很,他既已決定,便絕沒有什么人能阻止他。
他微微搖了搖頭,這便也跟上司馬曜。
彼時桃戈正巧梳妝完畢,出了內殿往偏殿走去,進了偏殿卻不見司馬霽月,想起昨日的是到如今還心有余悸,當即詢問道:“怎么不見小公主?”
宮娥回道:“公主不肯吃稀飯,被陛下帶出宮去買糖葫蘆了。”
“哦?”桃戈聞言微微頷首,狐疑著這個時候,司馬曜應該去上朝了,隨即又思忖著,司馬曜為了哄霽月,竟連早朝都免了,看來他是當真寵愛霽月的。
雖說這樣有些傾向于溺愛,可桃戈這個做母親的,也跟著竊喜。
正當此時,忽有一個宮娥走過來,手里頭端著一個木托,木托上放置著一只碟子,碟子上裝的是一些胡桃。
宮娥端著木托走至桃戈跟前,稟道:“婕妤,這是昭陽殿命人送來的。”
桃戈望著那一碟胡桃,目中閃過一絲狐疑,揣測道:“昭陽殿?陳淑媛又想了什么心思。”
宮娥繼而稟道:“說是……是為昨日的事情,要給婕妤和公主賠個不是。”
“賠罪?”桃戈聞言輕蔑一笑,道:“送來一碟胡桃便想了事?她這臉倒是不小!”
宮娥看來似乎有些懵,桃戈看著她,面無表情的說道:“給她換回去,告訴陳淑媛,若當真要賠罪,還請她親自過來,”若說當真是要來賠罪的,桃戈自然不信。
“是,”宮娥這便轉身出去,走至正殿外。
彼時映秀正站在外頭侯著,望見宮娥又將木托端出來,免不得有些狐疑,宮娥與她道:“我們婕妤說了,若當真是來賠罪的,便讓陳淑媛自己過來。”
映秀聽言尚未反應過來,那宮娥便已將木托還給了她,她沒轍,只好回了昭陽殿去。
昭陽殿與未央前殿離得不遠,未幾,陳淑媛果然親自帶著司馬德宗過來了。
彼時桃戈正坐在偏殿用膳,宮娥稟道:“婕妤,陳淑媛和太子來了,現在正殿侯著。”
桃戈依舊自顧自的用膳,并未停下,漫不經心的說道:“那就讓她們侯著。”
“是,”宮娥轉身出去,桃戈直至吃完早膳,方才出去。
走至正殿,只見陳淑媛與司馬德宗坐在那里等著,映秀端著胡桃的木托站在陳淑媛身后。
“真是失禮,叫陳姐姐久等了,”桃戈說著,走去主座坐下。
“無妨無妨,妹妹客氣了,”陳淑媛連忙笑道。
玉浮站在一旁為桃戈斟茶,桃戈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而后又不緊不慢的放下茶盅,這才看向陳淑媛,頗是輕蔑的說道:“聽聞姐姐是來賠罪的?”
陳淑媛連連點頭,道:“是啊,本宮昨晚夜不能寐,滿腦子想的都是傍晚的事,昨日安德搶了小公主的東西,委實失禮,還將小公主弄哭了,這就更不應該,所以,本宮今日,特地帶安德過來,為的就是給小公主賠罪,”她說罷,方才察覺到司馬霽月并不在此,于是四下里掃了一眼,問道:“欸,何故不見小公主?”
桃戈道:“真是不巧,霽月讓陛下帶出去玩了,陳姐姐若要給霽月賠罪,怕是要等下一回了。”
陳淑媛聞言心中不悅,思忖著桃戈分明就是故意為難她,何況這個時候,司馬曜理應上朝了,怎么可能還帶著司馬霽月出去玩!
她滿臉尷尬,依舊一臉笑意,道:“來都來了,小公主不在,給妹妹賠個不是也好。”
她說罷,生怕桃戈再說出什么話來為難她,連忙推攘著司馬德宗站起身,道:“安德,快去給張婕妤賠個不是。”
桃戈自然要繼續為難陳淑媛,可眼下既然司馬德宗已站起身,那她便也不打斷。
司馬德宗滿不情愿的朝桃戈走去,喚道:“張婕妤。”
桃戈看著他,仍滿臉不屑。
司馬德宗不知該如何賠罪,便轉頭看向陳淑媛,陳淑媛一時羞憤,該說什么,該做什么,來時的路上,她都已教過司馬德宗,可這司馬德宗就是不爭氣!
陳淑媛與桃戈訕笑一聲,道:“安德怕是不好意思了。”
說罷,又看向司馬德宗,道:“安德,你做錯了事,理應道歉的。”
“母妃……”司馬德宗囁嚅。
陳淑媛唯恐他再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來,連忙打斷,道:“別怪母妃不好!凡事都有個前因后果,你既然做錯了事,就必須賠禮道歉!你就與張婕妤說,昨天的事,的確是你的不對,所以你今天特地過來賠罪。”
司馬德宗這才回身與桃戈道:“張婕妤,昨天的事,的確都是安德的不對。”
說罷,又回身看向陳淑媛,陳淑媛繼續教道:“請張婕妤原諒你,讓霽月妹妹繼續同你一起玩。”
司馬德宗于是又轉身看向桃戈,囁嚅道:“請張婕妤原諒我,讓霽月妹妹繼續同我一起玩。”
桃戈聽言不屑一顧,長舒了一口氣,道:“太子不必同我賠不是,我昨天便說了,小孩做錯事,后果當由大人來承擔。”
陳淑媛面色一僵,桃戈這樣,擺明了是耍她!
桃戈見陳淑媛不語,便冷笑一聲,轉頭看向入乳母田氏,故意問道:“田嬤嬤,你告訴本宮,昨天的事,是不是陳淑媛在一旁煽風點火?”
田氏竊竊的看了陳淑媛一眼,回道:“是。”
陳淑媛心中不平,桃戈看向她,道:“這樣說來,這件事情,也怪不得太子咯?”
陳淑媛自知桃戈之意,頓了頓,終于還是站起身道:“對對對,昨天的事,不怪安德,都是本宮的錯,”說著,又轉身端過映秀手中的木托,看著桃戈,笑道:“這一點小小心意,權當是賠罪了,還望妹妹笑納。”
桃戈給玉浮使了個眼色,玉浮便走去接過木托,折回身走至桃戈身側,桃戈抬手拿起一只胡桃,假模假樣細看了眼,而后又看向陳淑媛,故意問道:“這胡桃該不是有毒吧?”
陳淑媛微微一頓,笑道:“妹妹多心了,”說著,闊步上前,亦是拿起一只胡桃,親手撥開,這便將里頭的胡桃仁塞進了司馬德宗嘴里頭去,而后又看向桃戈,笑道:“妹妹寵冠后/宮,可是陛下的心頭肉,本宮豈敢害你,這不是自尋死路么。”
桃戈親眼望見司馬德宗將胡桃吃下去,便也暗暗松了口氣,道:“這胡桃我是收下了,姐姐的賠罪,我也勉強接受,至于霽月能不能繼續同太子一起玩,那得看霽月自己答不答應。”
陳淑媛怔怔的看著桃戈,桃戈卻是站起身往內殿走去,留下一句:“來人,送客。”
玉浮跟隨桃戈進了內殿去,另有一個宮娥走至陳淑媛跟前,輕蔑道:“陳淑媛,您請自便。”
陳淑媛淡淡一笑,一言不發,這便轉身出去,司馬德宗見她走了,喚道:“母妃!”說著,連忙跟著她一同出去。
陳淑媛出了未央前殿,待走遠了些,便停步駐足不前,遠遠望著未央前殿的匾額,突然冷笑一聲,道:“吃吧,吃不死你!”
那胡桃確是無毒,可胡桃與某幾樣東西一起吃,便是大忌。
譬如酒,胡桃與酒同吃乃是大忌,輕則血熱,重則喪命。
而桃戈素愛飲酒,甚至是千杯不醉,可與司馬曜匹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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