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就哪樣啊?!她大雪天的來看他,攆她走?
呵呵,夏海藍覺得她自己像個大笑話。
被人撒了一身的湯,楚亦鋒就跟沒看見一樣。
她還期待他能在心情不好時和她聊聊知心話,這是在告訴她妄想嗎?
比起畢月,夏海藍不愧是有舞臺經驗的。
縱然心里失望到無以復加,甚至再提不起勇氣用熱臉騰著冷屁股了,她仍舊淺笑言兮道:
“時間也挺晚了,那好,楚哥,我改天和大鵬他們再來看你。再不走,外面黑透了,我也不敢了,走了?”
楚亦鋒點點頭,他看了眼外面的天兒,囑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夏海藍的心,在聽到這句囑咐后,緩了緩,她背起單肩包,再次又笑了笑:“盡快康復。”這次抬頭挺胸地走出病房,連保溫壺都沒拿。
在走廊里,夏海藍和匆匆趕路的楚亦清走了個頂頭碰:
“姐。”
“啊,來看小鋒了。”楚亦清里面一身黑色修身西服,咧著黑大衣,脖子系著格圍巾,她只是禮貌地對夏海藍點點頭。
一直以來,從楚亦鋒上初中開始,楚亦清都是對弟弟的這些女性朋友,持不冷不熱只客氣的態度。
在她看來,認識是認識,可一旦她這個當姐姐的和某個姑娘處成黏黏糊糊的關系,那是麻煩!
將來無法和真正的弟媳處理好關系,只有進她楚家門的,才是可以走得近的。
雖然她現在就對弟弟真正看上的、那個她只瞟過一眼的寒酸丫頭不滿極了!
楚亦清站在病床前,看著楚亦鋒正在身后夠翻倒的輪椅車,她擰了寧秀眉,欲言又止。
真心想說:有上趕子的你都不要,偏偏找了個什么鄉下丫頭!別人問都不能問一句!還你的事情少管,跟母親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再一個,楚亦清對畢月最不滿的是,她弟弟住院這么長時間了,除了第一天,她見到那丫頭的那一次,之后聽她母親和她丈夫王建安都說了,一次都沒來過!
哪個心里有你的,能一次都不來!女孩子再臉面窄吧,那感情的事兒是能控制的住的?如果真是什么可笑的臉面問題才沒露面,那更是……小家子氣,上不來臺面!
不知道楚亦鋒和畢月相處到什么程度的楚亦清,靠著她自己的經驗分析,越分析、越對不認識的畢月不滿極了。
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楚亦清認為她憋著沒和弟弟就事論事討論一番,沒有和弟弟好好給那個女孩兒上眼藥,完全都是因為弟弟本就是憋了巴屈的原因入院,不想再給楚亦鋒添堵,要不然她早說:“趁早拉倒!”幾個字了。
上趕子的不是買賣!退一萬步來說,就不是夏海藍那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兒,她的弟媳也不該是冷心冷情小家子氣的農村女!
看著他姐姐幾次臉色轉變,冷著一張臉,楚亦鋒態度也是頗為冷淡,他更是沒什么心情:
“奶奶怎么樣了?”
楚亦清呼出一口濁氣:“摔到腰了。不過我覺得不嚴重,要不然也不能只躺在床上哼哼,說什么也不來醫院。說是去后園子地窖拽東西,走路腳底打滑閃了一下腰才摔倒的。”
楚亦清脫了大衣、摘下圍脖,蹲在楚亦鋒的病床前,拽起輪椅,她沒說的是,奶奶又開始折騰媽了,但媽媽這次真變了。
梁吟秋這次真沒慣著老太太,正常吃喝伺候上廁所是應該做的,那都沒問題,但要耍脾氣,邊兒去!
梁吟秋忙著呢,她手里有工作,又不是什么家庭婦女成天守著那一畝三分地,還有她兒子也在醫院呢,哪有功夫聽老太太閑的不行磨牙。
今晚楚亦清本是不放心,也在大院兒呆半天兒觀察,就怕她奶奶事兒多,繼續折騰她媽。
她爸媽都多大歲數了,這要是離了婚,丟不丟人?大院兒里誰家要是冒出個離婚的不孝子不孝女,都能讓人笑掉大牙,更不用說她爸媽那個地位、主要是那么大歲數了鬧離婚!
她嘴上一直說支持她媽的選擇,實際上,哪個親生兒女盼著父母分道揚鑣的?
她是想鼓勵她媽厲害起來,拿離婚嚇唬她爸來著。那都幾十年的性子了,她不配合、不演的跟真事兒似的,她爸爸能改變?都賴她奶,不如再去姨奶奶家作威作福去了,花多少錢、惹了多少麻煩,不用她爸媽出現,她楚亦清都愿意出面給收拾!
不是她不孝心奶奶啊,是她爸媽那婚姻啊,扛不起再折騰了!
等一二年后,舅舅吵著盼著要回大陸,再一落地、一打聽……再加上她父親對舅舅的態度,別看她現在還沒經歷呢,她都能想象出來到時候會亂了套。
楚亦鋒伸胳膊要求道:
“姐,扶我一把,我坐輪椅上。爸還忙著呢?”
“嗯,這不前線正打著呢嘛,再加上咱大軍區從前線撤回來換其他軍區了,很多事兒!爸給媽打電話了,說是讓媽多顧著你和奶那頭。”
楚亦清把楚亦鋒都扶到輪椅上了,才想起,他弟弟這是要上廁所?
“我給你拿便盆唄?你瞎折騰什么呀?”心里罵她家王建安,又應酬,應酬也就算了,這檔口喝多了。真是關鍵時刻,發現人不夠用啊!
楚亦鋒心里嘆了口氣,淡然道:“不是,推我出去打個電話。”
畢月推開了家門,走時氣勢洶洶、自信要命的命令吳玉喜:“等她回來再說買不買票的事兒”……
而她現在推開家門,看著小叔那屋客廳里坐著的吳玉喜和梁笑笑,她第一句話就是:
“吳叔,買票去吧。不行的話,你這面要是走不開,你去老店叫畢成回家,他在那面忙著搬店兒!搬遷找誰都行的事兒,讓他回東北,我明天去學校給他請假。”
吳玉喜一派愁容地攆滅煙頭,梁笑笑擔心地看著站在門口的畢月。
直到屋里只剩下梁笑笑和畢月了,笑笑才開口問道:
“你去軍區醫院求誰啊?那人住院了?”
“楚慈他哥。”畢月兩腳蹬掉鞋,直接仰躺在沙發上,手搭在額頭上,沒打算瞞著笑笑,從前沒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說。
“啊?”這也是求不著的人啊?!比求她舅舅還不靠譜,梁笑笑吃驚。
畢月哼笑出聲:“呵呵,驚訝吧?那時候我也挺驚訝。我以前一直拿他當楚大哥看……”
梁笑笑急速地眨動眼睛,打斷畢月:“他對你有意思,追求你?”隨后點點頭,自言自語認可自己道:
“也是!那時候你和畢成住他那,我就覺得特不可思議。噯?你這樣……他拒絕幫你啦?”
梁笑笑有一肚子話要說,可她能找到重點,那倉庫、還有倆人逮進去呢!感情的事兒,可以慢慢說。
畢月閉著眼睛,實話實說道:
“不算是拒絕我,就是態度不好。”說完又不自信的否認掉:
“唉,應該是不會幫的。我跑了,我裝不下去了,這年頭真是……登天難、求人更難。
我和他……笑笑,我倆簡直不能溝通,三句半,一準兒說不明白話。你知道嗎?之前說的,他那表現馬上就要幫忙的樣兒,把我感動的!”
畢月騰地坐了起來,情緒激動:
“我都在他面前感動哭了,這個丟人勁!瞎特么感動!我一下子就覺得他還是那個楚大哥,雖然我知道他親完我,我整這一出是利用他,可那一刻給我暖的啊!
唉!你不知道,我先去政府大院找張秘書,那個死看門的老大爺,跟神經病一樣,他明明知道我找的是誰,就是不放行!氣的、急的我……
想找到一個能跟上面說的上話的人都難,這就是小老百姓的悲哀。大雪天,我磨半拉鐘頭都不放行,又推搡我、又被大爺警告找警察的!
唉!當我站在楚亦鋒面前,剛簡單說了幾句情況,他就說讓我寫地址什么的,我那心啊!”
梁笑笑嗯嗯地點著頭,她拍了拍畢月的手,眼中還有少女自然而然帶出的童話般的期待:
“感動得不行,換我我也會,尤其大雪天吃完閉門羹。可我沒聽懂?怎么就吵起來了?”
畢月失落地貓著腰,眼神落在墻上的山水畫上:
“我說我能做主,撈出來人、解了倉庫,把利潤都給他,別讓他白忙活,他要是管這事兒吧,我指定不那么說。
你說他一個軍人,他指定得求人啊,地方上的事兒,誰憑啥白幫你忙?不給錢還有人情呢吧?
總之,我尋思他轉圈兒找人,或者求到誰,我把利潤給出去,總不能讓他牽線搭橋忙活一場搭人情,還得給咱家搭點兒錢吧!就是錢都咱們出,那人情也大了去了,我不尋思錢是錢、情是情嘛,錢的事兒得先許諾好!”
梁笑笑懂了,迷糊道:“那你說了、他怎么回的啊?你倆就能吵起來?不是,這有什么好吵的呢?”
畢月擺擺手,她都不想提這事兒了。
“說說吧。你看你這樣,說出來能好受點兒。反正咱倆也得等吳叔的信兒,唉!”
畢月憋了三分鐘,直到她自己憋不住了,覺得不說心口堵的慌,她用著小拳頭捶了捶胸口:
“他熬地一嗓子,讓我閉嘴!我都不知道那臉兒該放哪了,當時要是有個地縫我都想鉆進去!
啊?你說幫就幫,不幫就不幫,我要是但得有辦法,能豁出去被他親完后、裝沒事兒人厚臉皮上門嗎?!
我都夠表現的自然了,誰讓我求人呢!我都被他喊傻了,當時難堪到再沒有臉提幫忙的事兒,也熱臉貼不上去解釋。
我啊,幼稚!我還尋思不能轉頭就走,就像我這個求人的怎么回事兒似的,緩一緩再,可……算了算了!”
梁笑笑看著畢月坐在那眼淚巴差的,還能扯著脖子喊“算了算了”,她的心被揪了一下。
這要是她那么難,吃完閉門羹,豁出去臉上門求一個親他的男人……都不用大山哥,就是畢成對她喊閉嘴,她都得尷尬難堪,再見面都緩不過來勁。
那楚慈他哥有毛病啊?真是!幫就好好幫,不知道女孩子臉皮薄啊?!
梁笑笑的心,自自然然地站在傾訴者這一邊兒,誰讓心是長歪的呢!還好,女人之間彼此傾訴,要的就是認同感。
畢月兩手攥拳揉眼睛,想給自己揉清醒了,別老沉浸在負面情緒中,頹廢地嘟囔道:“這一晚上,真是丟臉!那柱子叔和壯叔能不能抗住小叔回來啊,唉!”
梁笑笑吐槽楚亦鋒歸吐槽,她瞟了一眼畢月,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去臉盆架那投毛巾,心里有保留意見沒說:
她怎么覺得該解決還會解決呢?也許一會兒就都迎刃而解了。
畢月和梁笑笑回了自己屋,都是和衣而眠,買了凌晨三點火車票的吳玉喜也在客廳打著盹。
就在三個人剛迷迷糊糊要睡著時,畢鐵林家的大門被人哐哐哐敲響。
京都的冬天,早上四點多鐘是蒙蒙亮的,路燈也未熄滅,皮鞋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打車根本打不著。
畢月棄了羊絨大衣,裹著畢成的棉襖,跟著三位叔叔的身后,正在深一腳、淺一腳的往解封的東庫走去,她就感覺小北風嗖嗖地往棉襖里面鉆,帶著棉悶子手套,手都得在棉悶子里攥成拳,這樣才能暖和點兒。
據說被放出來的兩位叔叔受了寒,被審訊人員折騰的精神疲憊,已經去了其中一位叔叔家睡覺了。
在畢小叔不在的情況下,畢月能做的,無非就是讓原地在家瘸著腳的梁笑笑,多熬點兒肉粥,一會兒看完庫房,再讓幾個叔叔給帶回去。
倉庫的大鐵門上,人走近了,說著話的功夫,馬上就能浮上一層暖霜。
畢月看著被撕掉的封條,望著那讓人打個寒顫的大鎖頭,一宿未睡混漿漿的腦袋,終于清醒了點兒。
如果再經歷一把這事兒,小叔要是不在家,她真得……
吳玉喜打開了鎖頭,兩個叔叔合力抬起倉庫的大鐵門,隨后昏黃的小燈泡亮了。
畢月瞇著眼睛站在倉庫里,看清了貨架子上擺的,她忽然驚愕睜大眼,心里驚叫“哎呀媽呀”。
這叫就倒點兒貨?就倒點兒?以后小叔說話,她得乘以十倍去聽,僅是一個庫房、僅看煙的種類吧……
大中華大中華,紅塔山下住著阿詩瑪,騎著駱駝追飛馬。
穿過大前門,越過八達嶺,走香山、過石林,爬上了鳳凰坡。
紅牡丹,玉蘭花,白金龍點云煙放禮花,玉溪泉邊開滿紅山茶。
貼上個紅雙喜,九月九五朵金花,起了一個名字叫恒大。
畢月的手里,還攥著一條隨手拿起山東牌子的“大雞”煙,她傻眼了。貨源都這樣了,居然還能被說“小打小鬧”!
她聽著吳玉喜吳叔說:
“咱得抓緊,這東庫貨少,得去看看西庫那,別貼封條的時候,誰再特么壞心眼給咱酒砸嘍,擦,那損失得老鼻子了!”
畢月僵硬地、硬塞的形式,把“大雞煙”塞進密密麻麻都快要放不下的貨架子上,這一刻的心理……她也想爆粗口,真特么復雜!
所謂西庫,真得很往西,沒啥人家的地方,還好走啊走,真碰到了一臺出租車,畢月瞧了瞧時間,還成,唉!她現在感受很復雜。
西庫里,除了各地的煙、品種齊全,多了一些酒,一進庫就能聞到一股味兒。
因為這個庫是暖庫,畢小叔不惜花錢給安裝上了暖氣,畢月伸手摸了摸,停了一天,就一宿時間沒人燒爐子,這暖氣都冰的拔手。
蹲下一一翻開木頭箱子查看,有兩廂酒估計是被人大力踹過,所以木箱的底部有五六瓶是碎的,地上也有酒漬。
短蓋劍南春,瓦罐瀘州老窖,就是連八五年新出的古井貢酒都有……這可是剛生產的啊!
畢月站在庫房里,心里再次嘆氣。這一早上,她都嘆了多少遍氣了!
這把小叔能耐的!
今天才算是近距離觀察了解。你說不弄他、弄誰啊?這招眼招的,不定招紅了多少人的眼!這玩意利潤大,他還是大批發商……
畢家再沒背景,再沒人脈,最關鍵還沒啥底蘊沒啥錢,就敢把生意折騰成這樣!
畢月都不知道她是該贊一句、還是該做好準備以后經常遇見這種被突擊的事兒啊?!
回去的路上,畢月時不時向吳玉喜等三位叔叔打聽一下上火源,還有一般批發給誰……
說實話,她了解的越多,此刻想起楚亦鋒,心情越沉重。
這哪是光錢的事兒?!
人情也不是遞一句話兩句話的事兒啊?!
以前她總覺得小叔和她一樣,只是跑的勤,弄的小買賣,可今早發現不是那樣。
就這次,如果不是楚亦鋒,如果沒有楚亦鋒,小叔還有翻身的可能嗎?這得損失多少?!
唉!楚亦鋒也一準兒知道她小叔是大倒爺的事兒了!
這么多錢的事兒,這屬于數額巨大、情節特別惡劣……
以至于,畢月坐在教室時,都是魂不守舍的狀態。
梁笑笑看著一會兒拄下巴、一會兒趴桌子嘆氣的畢月,很憂愁……
她就說吧?她都猜到了,那男的一準兒得出手幫忙。
可這幫完了,月月咋一點兒沒高興,倒更加多愁善感了呢?梁笑笑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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