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楚慈叫畢月是小騙子,畢月得管楚亦鋒叫大騙子。
心里明白,特種兵執行任務,高危、高密。
可明白是一回事兒,要說每每等不到楚亦鋒的電話真的能平靜如常嗎?
還是會有點兒失望。
還得用軍嫂這個身份,強迫自己理解。
所以她也就干脆沒抬杠:你不是兩天不打三天早早嗎?擱哪呢?撒謊。
算了,不糾結這問題,純屬是廢話。
所以說,從楚亦鋒離開,一直到畢月懷孕近七個月,她只接過仨電話。
一次剛到,問她開業典禮成功不?
她只回答個可成功了,還沒等興奮的形容怎么個成功法,他就直接說下一話題。
你好不好?孩子們好不好?
畢月翻白眼,你不剛走嗎?我多胖你不知道,故意的。
楚亦鋒沒聽到回答,抓緊時間繼續說他怎么挨罰,怎么想她,怎么惦記娃,怎么一路鬧心巴拉,怎么思念她。
又是到了那后給戰友們發糖,臭屁顯擺,他有可能是雙黃蛋的爹,就說這些了。
語速極快,恨不得一口氣匯報碗,根本沒有富有感情,時間僅用五分鐘。
然后就匆匆解釋道:我們任務特多,大隊長等電話,不讓占用。這是偷著用,進屋取材料來著,恐怕知道了明天還得挨罰。最后掛之前喊了一聲:“媳婦我愛你。”
畢月舍不得掛,也就聽到了忽然有個厚重的男聲怒斥道:“你個臭小子,你愛誰你愛!”
楚亦鋒好像挨踢了。
她沒心沒肺的樂了。
第二次打電話是離開后半個月,畢月一看九點電話響了,那龐大的肚子都沒耽誤她輕巧的轉身,幾步就躥了過去。
她爹娘都看傻了,平常讓遞個凳子都怕麻煩閨女彎腰,外向,太外向了,生女兒沒用。
那時候畢月接起就聽到楚亦鋒說對不起,執行任務了。嚇的她趕緊問:“危險不?受傷沒?”
他語氣輕松回了句啥事兒沒有,哥厲害著呢,怎么能受傷。
緊接著又問肚子情況,倆人剛說三兩句,他就又著急忙慌再次道:
“媳婦,現在隊里每次任務后的戰力分析都是我來開研討會。大牛來叫我了,對不起啊,我得掛了。”
畢月握緊電話,聲音里是滿滿的舍不得:“你晚上也開會?那你明天還能給我打嗎?”
“你不知道從京都來了位大領導到我們這嗎?你往前幾位想,我明天負責安保工作。就這樣,不能再說了。”
畢月咬指甲氣鼓鼓。
掛了后,也沒管她爹娘和倆弟弟坐在一邊,自個兒自言自語嘀咕聲里有哭音兒。
怎么特種兵還干起了保安工作?誰啊?誰去那小城市干啥去啦?煩人!
拿起個特大號大水蜜桃,氣呼呼一口氣兒啃,只兩分鐘就剩下核了。
第三次是上個月,“大騙子”楚亦鋒好像在邊境某城市。
這回他可只字不漏,根本不說身在哪個曹營,就說在縣政府找到的電話,正坐在縣長桌子上呢。
為了安撫畢月的情緒,為了一解相思,當然了,也因為大隊長不在,他是頭,他跟畢月打了足足一小時電話。
之前還是那些關心的問啊問,有問題說問題,解決問題。都聊完了,倆人就煲起了電話粥。
外人聽來,很沒營養,太重復了。
你想不想我,哪想了?
咦,在廚房的劉雅芳一臉嫌棄,聽的牙疼。
可有啥招啊?見不著面兒,女兒女婿感情好,她不僅要配合的轟走了要進客廳喝水的小兒子,她還得水果洗著端上去,假裝耳聾沒聽見飄過,連瞅都不敢瞅她閨女一眼。
你瞅那臉紅脖子紅的,小心翼翼偷偷摸摸,擰個身子想回答那面的流氓問話,還不好意思的樣兒吧。
就是這三次電話,奠定了“大騙子”的由來。
而畢月根本不清楚,就這短短的三個月啊,她脫了夏裝換上棉襖的時間里,楚亦鋒兩次受傷。
楚亦鋒真的盡力找到一切能打電話聽聽畢月聲音的機會,他真的不是只重陽剛,他也有柔腸,只是壓在心底牽掛著。
現在特種大隊,沒人再拿最初瘸腿抻著訓練的楚亦鋒說事兒,沒人再注意他那過于英俊的臉龐。
提起楚亦鋒仨字,哪個隊伍的,哪個營的,都伸出大拇指贊一句:“鐵骨錚錚的硬漢”。
可楚亦鋒聽到這夸獎卻沒覺得怎么樣,他更希望大家伙不如來點兒實在的,把假期都借他用用,他好脫下軍裝陪著畢月生產,當個好丈夫好爸爸。
因為畢月月份越大,他越焦心。
而有覺悟的,比如軍輝這種干部家庭的,有點兒看明白了。
雷大隊長這是干嘛啊?拿楚亦鋒當騾子使喚?不,聽說明年軍銜條例要立出文件了,得升一批。
只要楚亦鋒敢拼,拼下一次又一次,命足夠硬,這是軍功,給楚亦鋒鋪向上走的路呢。
這些事情,只有楚鴻天清楚,卻不能跟任何人說。弄的楚將軍每次聽到信兒啊,到了家就只會囑咐梁吟秋:
“把你那些吃的喝的,能補的,都給兒媳送去,看看親家家缺啥少啥不?有什么難辦的,你也幫著張羅張羅。”
話說回來,不知道情況的畢月,這不嘛,今天晚上八點半,她又趕回家了。
其實是特意敢回來的。她覺得差不多又該到了抽冷子打電話的時候了。
這幾天忙的不行。
以至于畢月一進院兒,她娘就挺欣喜咋回來這么早?
為啥忙成這樣?
因為眼瞅著就要上凍,工程活被這天氣耽誤的進度慢了,所有的工人們都在加班加點干活,趁著上大凍前一定能多干點兒干點兒,然后再回家過年。
所以畢月很忙很忙。
她甚至有時候摸著肚子累的問自己:
穿越一回,咋不當人人羨慕的米蟲呢?那日子,過的得多逍遙,她家楚亦鋒又不是不行。
也自從當了老板,她覺得小老百姓有小老百姓的幸福,以前望著那些大老板,覺得遙不可及很羨慕。
現在嘛,只剩下的滿腔感受是做人難,做想干點兒事兒的女人更難,至于像她這挺個大肚子的女老板,好吧,根本過的就不是人的日子。
大事得掌控工程款,工程進度,工人工資,用人方針,各方應酬。
小事兒啊,那就多了。
比如來的都是十里八村的,誰不認識誰啊?訓人不能當孫子那么訓,沒人情味兒,可有時候有些人他真蠢。
遠了不說,就親舅舅劉豐和吧。舅媽帶著幾個工人家屬負責做大鍋飯。
畢月是好心,大山哥飯店那面訂菜訂肉,那常年下來都有一個流程,有固定的供貨商。她好心直接讓給飯店送菜送肉的送到工地,省麻煩事兒。
結果啊,劉豐和有一天跟著進城跑鋼筋,在家吃的飯,喝的有點兒多,喝哭了。
拽著她娘的手,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指責她畢月多不是人,連親舅舅都不信。這舅舅不就是仰望外甥女打工嗎?
話很多,聲淚俱下,當場就給劉雅芳哭的一股火上來嗓子啞了。
畢月生氣生不起,她肚子里寶寶們受不住。
沒辦法,很平靜道:
差錢兒?差表弟不在身邊?差對舅舅你不好?真不好嗎?為什么給你們兩口子準備單間,你為什么不用干活當工頭?不是信著是什么?
再說誰說你只能這樣了,好好干,領著越來越多的工人,你將來有經驗了,舅啊,還得指望你帶著他們,咱們蓋分酒店呢,各個大城市。
畢月給畫大餅,以前她不會這樣。
可也得說,舅舅變了,那真是守財,天天巡邏不讓人偷懶,一天十八遍,以前微胖,現在肉眼可見瘦的不行,還天天喝金銀花。
畢月只能苦口婆心勸啊:
但公司現在一堆一塊擺在這。不是信不著舅媽,不是怕你們批發菜啊肉啊掙中間差額錢。
你要是著急在京都落戶買房子,接表弟來,借給舅錢不是回事兒。
最后一拍板:倒出一工房,讓舅媽開小賣店。賣煙酒衛生紙,那么多工人,進城不方便,是不是?先干著。
將來酒店干完了,舅媽用處大著呢。
就這樣,磨破了嘴,就怕爹娘遭殃,給舅舅劉豐和是哄好了。不但如此,劉豐和還卯足了勁兒催工。
他現在心態是,信,信畢月說會開分酒店。到時候他真有能耐,幫外甥女管理不是問題,他得學。
當然了,這也有舅媽的功勞。舅媽聽說舅舅作妖后,在夜深人靜連哄再捧勸的,勸道:
“他爹,你可有才華了。咱別給月月拖后腿。她能耐,不借光嗎?她不好,咱還有明天嗎?想想咱兒子,別傷了月月的心。對咱夠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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