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決下來,賈老太太很是病了一場,卻是再也沒有哭鬧,也沒有讓誰去托關系。
黛玉留在了賈府侍疾,終于住進了賈老太太的碧紗櫥,好在此時的賈寶玉早已被流放到了西南。而二舅舅賈政與二舅母王夫人則被流放到了東北地區。
賈老太太一直道快過年,才稍稍好轉,但即便黛玉這些日子與王熙鳳一道衣不解帶的伺候,也沒能換來賈老太太的一個好臉色。賈老太太整日里要么睡覺,要么在佛堂念經,或是板著張臉呆呆地坐在炕上。
黛玉也不在意,待賈老太太好轉后,便告辭回了城外的莊子。見黛玉回來,林府眾人自是歡喜無比,熱熱鬧鬧的準備著年貨,送著年節禮,預備過新年。
就在黛玉莊子上一片火熱預備過新年的時候,賈璉給黛玉送年禮的時候神秘兮兮地笑道:“今年的年禮就算了,明年妹妹可得給你嫂嫂準備給大份的才成,不然我這做哥哥的,面子上也會很難看。”
黛玉一愣,自己這些年來,給他們兩口子送的年禮都不薄,怎地今年就突然說起這事兒?
黛玉心念急轉,拉了賈璉的袖子問道:“二舅舅他們當真將府中給掏空了?”說完四下看了看,揮了揮手讓唐嬤嬤等人都退了下去,才壓低了聲兒道:“嫂嫂放我這兒的東西,哥哥可曾知道?”賈璉沒想到黛玉有此一問,不由一愣。
黛玉見賈璉愣住,心底暗呼:慘了!誰知賈璉卻是笑道:“這些年你嫂嫂也算與我同心,哪有什么事兒瞞著我了?”說罷賈璉很是認真地看著黛玉,面色溫潤地笑道:“妹妹當年的話,我可是一直記在心里呢!”
黛玉一時不解,蹙起眉頭,賈璉見此方明白乃是自己未曾說清楚,遂也學著黛玉的樣兒,壓低了聲兒道:“你嫂嫂明年又要給你添個侄子侄女兒了,難道妹妹不該備份厚禮?”
黛玉一聽,頓時眼睛亮了起來,有些激動地問道:“哥哥可別哄我!此話可是當真?可請了太醫確診?”
見賈璉含笑點頭,黛玉更是歡喜,忙喚了林德家的進來吩咐道:“去庫房看看,人參燕窩什么的,都裝上給嫂嫂送去!”別說林德家的,就是賈璉也是一愣,沒想到黛玉竟然這般激動,心下也很是感動卻是勸道:“家里都有,你留著自己吃就是。”
黛玉卻是深吸口氣,搖頭道:“哥哥不知,嫂嫂上次是狠傷了身子的,此時更要好生補補,且莫勞累了才是。”說完拍拍胸口笑道:“好在如今二舅母也回來了。”說到這兒頓了頓,毫不掩飾自己對賈政那一房的不喜接著道:“二舅母也搬出去了。”
黛玉不說王夫人被流放,只說搬出去,倒是令賈璉一愣,斂了神情道:“妹妹當真打算管她們那些事兒了?”
黛玉笑道:“我是什么身份?不過是臣子孤女,有何能耐去干預這等大事兒?沒得把自己套進去不說,還毀了林家百年聲譽。”說完黛玉嘆了口氣道:“東北那邊兒想來大舅舅還是有些法子的,畢竟登州距離那邊兒不遠。”
黛玉說到這兒見賈璉眼神閃了閃,遂笑道:“哥哥也別瞞著我,難道我還不知道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道理?想來大舅舅也早已有了安排。西南那邊兒我倒是寫了封信給婉瑜姐姐,姐姐也說托了姐夫找人看顧。”
賈璉聽黛玉如此說,點了點頭笑道:“既如此我也不多說其他的,妹妹心里有數就成。”
說完賈璉話鋒一轉道:“倒是如今眼看著太上皇的萬壽節快到了,往年也就罷了,如今可是六十整壽,怕是要大辦,好些事兒可得準備起來。”
黛玉點了點頭道:“哥哥放心,這些事兒我心里有數,只哥哥近來也別光顧著嫂嫂那邊兒,不行我就過去照看嫂嫂,哥哥安心讀書。”說完黛玉頓了頓,抿唇想了想方壓低聲兒道:“原說后年開科,但我估摸著萬壽節可能會有恩科。”
賈璉一聽此話,眼睛一亮問道:“師傅也沒說這話,妹妹打哪兒聽來的消息?”見黛玉一笑,賈璉更是激動地問道:“可是黃先生說的?”
黛玉搖了搖頭道:“這倒不是,師傅近來很忙,按理說年底了如今也封了筆,應是沒什么可忙的,但圣上卻是時常召了師傅入宮,師傅也少有到我這兒來。”
說完黛玉頓了頓,深深地看了賈璉一眼才說道:“前兒給涵迤姐姐送年禮去,涵迤姐姐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嘴。哥哥也別張揚,圣上沒說,也就沒準兒,但自己準備著總是沒錯的。”
賈璉點了點頭道:“妹妹既如此說,我也明白了,別的你也不用操心,安心過你的年就是,想來年下里妹妹也是忙的,但再怎么忙,年里也抽兩日回家住住,家里人都想你。”
黛玉點了點頭,林德家的便來稟道:“姑娘,人參不多,只找了兩支五十年份的,一支百年份的。另外血燕窩有半斤,金絲燕窩多些有兩斤多點兒。全給璉奶奶包上了。”
黛玉聽后點頭道:“我也用不上,全給嫂嫂拿去。”說完黛玉很是狡黠地沖賈璉一笑道:“若是不夠了,我就上涵迤姐姐家打秋風去。”
黛玉這話兒倒是把林德家的給逗樂了,賈璉卻是看著黛玉嘆了口氣道:“這么些年,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僅沒能照顧與你,反倒是處處讓妹妹費心。”說著賈璉嘆了口氣苦笑道:“也不知姑父有沒有怪我……”
提起林如海,即便這么多年過去,賈璉仍就很是傷感難過。黛玉見賈璉情緒不好,沒好氣地橫了賈璉一眼道:“難道哥哥就非得我出點兒什么事兒才開心?”
賈璉一愣,脫口道:“胡說什么!”黛玉見此笑道:“對啊,我好好兒的,這些年也算得上是一帆風順,哪里就需要哥哥做什么了?再說咱們一家人,還非得分那么清才成么?”賈璉聽黛玉這般說來,方才松了口氣,笑著點了點頭。
正在此時,賈璉欲要與黛玉說什么的時候,芷萱地笑聲遠遠地便傳了過來:“姑娘!姑娘!西北送年禮來了!”
黛玉一聽頓時紅了臉,偷偷地朝賈璉看去,卻見賈璉正挑著眉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林德家的也是抿著嘴笑。黛玉頓時羞惱道:“去瞧瞧!這丫頭你帶了這么些年,也沒見長點兒規矩!讓唐嬤嬤再好生教導教導!”
芷萱剛進門,便聽了這么一句,頓時豎起柳眉問道:“姑娘說誰呢?誰又到姑娘跟前兒壞規矩了不成?”
別說林德家的跟賈璉,便是黛玉也被她這么一下說的哭笑不得,倒也沒在提起先前的事兒。芷萱見賈璉在場,也沒在提起西北送來的年禮。
黛玉反倒是大方地笑道:“綺羅又給咱們送什么好東西來了,分出一份讓哥哥帶回去才是。”
聽黛玉只說綺羅,不提莫軒,賈璉笑道:“怎地妹夫沒給妹妹送年禮來?”說完瞟了黛玉一眼,見黛玉眼觀鼻鼻觀心的一動不動,仿佛沒聽到似得,賈璉皺了皺眉道:“這即便是圣上賜婚,若對我妹妹不好,那小子來迎娶時,我可是不會開門的。”
賈璉說著,倒是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兒,岔開話題聊了兩句后便起身告辭,也沒讓黛玉送,自己走了出去。
黛玉不知道的是,賈璉回去后便翻箱倒柜的找,王熙鳳見了好奇問道:“爺這是干嘛?難不成藏了私房銀子不見了?”
賈璉拉了王熙鳳,伸手捏了捏她臉頰笑道:“爺有沒有私房銀子,奶奶還不知道?”說完神秘一笑道:“找個舊物件兒,給西北送禮去。”
王熙鳳一挑眉道:“可是給妹妹那未婚夫婿送禮?”說完想了想道:“哪有送禮送舊物件兒的?沒得丟人!咱們府上再不行,爛船還有三斤釘呢!”
賈璉卻是搖了搖頭道:“便是奇珍異寶,怕是也不見得有爺這舊物件兒好。”賈璉說完便揚聲道:“去!找了紅岫進來!就說奶奶找她。”
紅岫出府已經好幾年了,賈璉也從未找過她,此時卻是提起要找了紅岫進來,王熙鳳不由皺眉問道:“爺究竟干嘛呢?”賈璉笑道:“往年在揚州的物件兒,怕是也只有紅岫才清楚了,這不是找她來問問嗎?”
聽賈璉說是要找在揚州時的東西,王熙鳳更是癟了癟嘴道:“那時候爺能有什么好東西?還要費了找出來送人!這可真真兒是丟死人了。”說完一甩簾子進了里屋。
王熙鳳人進去了,心卻還在外邊兒。紅岫剛進屋,王熙鳳便走了出來。賈璉見此也不避著她,沖紅岫問道:“爺當年從揚州回來,帶回來了一套書簽子,巴掌大的葉脈,在經脈之間繡著山水圖,旁邊兒還繡了小字的那種。你可記得收哪兒了?”
那是多久遠的事兒了?別說紅岫被問得愣住了,就是王熙鳳跟屋里的大小丫鬟也都愣在了當場。
好半晌紅岫才笑道:“是林姑娘送給爺的那套吧?我記得爺用楠木匣子收了,至于放哪兒了,奴婢可是想不起來,爺若是想再要,問林姑娘拿一套便是,林姑娘不是做過很多嗎?”
聽紅岫這么一說,王熙鳳也是沒好氣地道:“我當什么寶貝呢!就那書簽子,妹妹之前還帶著巧姐兒做來著,爺若不好意思問妹妹要,回頭我讓巧姐兒要去。”
賈璉卻是一時不知如何解釋,揮手對紅岫道:“既如此就忙你的去吧,爺再找找就是。”在王熙鳳與紅岫不可置信的眼光中,賈璉果真讓人繼續翻找。
還是昭兒家的偷偷讓人帶信給昭兒,昭兒得信后回來說道:“爺快別在屋里找了,那套書簽子,您收在外書房里呢。”這場鬧劇才算是收了場。
后來王熙鳳又問起,賈璉才將當初莫軒跟著武郡王一家到林府做客的事兒,跟王熙鳳說了一遍。
王熙鳳聽說他們仨躲在清風居被黛玉跟婉瑜撞破的事兒,也是覺得好笑不已,雖說早知道最初是由于莫軒撞了黛玉,才引得武郡王府與林府交往,但這一段兒,王熙鳳卻是不知的,如今聽來,也只笑道:“這便是緣分!合該他倆在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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