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老太太一面拿圍裙擦著手，一面從廚房走了出來。這天黑的，肖朗都看不清人，老太太更看不清。

肖朗站在一邊，讓開了路，院門外的兩道身影腳步迅速的進了院，一見到在廚房門口站著的老太太，兩道身影徑直走了過去。

收起眼底的詫異，肖朗認出這倆女知青是后來村的那一批，好像叫朱曉麗和李華？

林清也認出這倆人來，不過她一向對村里的那幫知青沒什么好感。丟開自個的小背簍，拿兜里的帕子擦了手，心里很是納悶，村里的知青很少會和村里人來往，倆個女孩子，有啥事白天不能來？這大晚上的跑來，指定不是啥好事，想著，不放心的往老太太身邊靠去。

老太太對村里的知青都不大熟，勉強就記住個臉，名字卻是沒幾個記住的。這會兒見倆女知青面帶笑意的朝自個過來，老太太莫名的就覺得渾身不得勁、毛毛的，謹慎的問道：“這會兒過來可是有事？”

“是有點事。”開口的是李華，她性子急，一進院子就有些按耐不住，看了眼四周空曠的院子，伸手要拉老太太進屋：“大娘，咱還是去屋里說吧。”

老太太躲了一下，李華伸過來的手抓了個空，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朱曉麗見此，趕忙在一旁幫腔：“小華脾氣急，大娘別介意，這事……還是進屋說的好，這外頭說起來不方便。”

一聽這話老太太心里越發警惕起來，臉色有些不好看，沒好氣的道：“不方便？能不方便在外頭說的事，那就不是啥好事。既然不是好事，那就索性別說了！阿朗，送人出去。”

“知道了奶。”肖朗也板起了臉，大步走了過來。

李華和朱曉麗頓時急了，沒想到老太太竟是一點臉面都不給，一氣之下，李華干脆就說了出來：“大娘你要是非得在外頭說，也成，那就擱外頭說。我倆今兒個過來也不是啥大事，就是想借點糧，也不要多，一人借五十斤，要細糧，不要粗糧，等回頭我倆有了糧食，一分不少的再還你。”

朱曉麗也跟著道：“村里都知道你老人家心善、富足，你看你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能吃的了多少？多的借給我們就當做好事救濟人，再說我們也不多借，要不是實在揭不開鍋，說啥也不會張這個口的。”

這番理直氣壯的話老太太聽了直接氣笑了，立馬不留情面的懟了回去：“臉咋恁大！張嘴就說借糧，還一人五十斤的細糧？要臉不？我老婆子富足又能咋地，那是從戰場上搭上命掙下來的，吃不完我存著！管你們屁事！你們這年紀輕輕好手好腳，卻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上工，這會兒還有臉跑過來跟我說揭不開鍋借糧？我呸！明兒個我就去鄉里告你們去！告你們是資、本家的大小姐，竟是剝削到我老婆子身上來了！”

林清見老太太真的動了氣，拿了廚房門口立著的一根竹竿，毫不客氣的就抽了過去，一面還罵道：“一肚子的壞水！要是在上工上有這樣的心思，還愁掙不了工分、揭不開鍋嗎？”

老太太見自家孫女這彪悍的樣兒，頓時嘴角直抽抽，這都是打哪學來的？

林清一竹竿抽過來的時候，朱曉麗先一步的躲開了，倒是慢了一步的李華擋在前頭挨了不少下，這會兒火冒三丈的跳著腳罵：“該死的野丫頭！有爹生沒娘養的玩意兒，整天一副資、本家小姐的派頭，你這樣的就該長不大！”

這話可真是戳了老太太的心窩，接過林清手里的竹竿，老太太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抽，“下作的玩意兒！你是有爹生有娘養的，可你咋就不干人事？放心，你這樣不干不凈的東西都能長大，我家的一生平安那都是跟玩似得！”

老太太的力氣可比林清大多了，一竹竿下去，直接破皮出血，嚇得朱曉麗轉身就跑。

李華左躲右閃的避著老太太抽過來的竹竿，知道今兒個是借不成糧了，扭頭去找朱曉麗，卻見她竟然已經跑了，頓時氣得罵了句沒出息，隨后自個也抱頭鼠竄的朝外沖。

跑到院外，李華站在林家院門口不甘的撂著狠話：“朝你借糧那是看得起你！上過戰場又能怎樣？你林家可是個大資、本家！別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林家以前離開村子出去經商，后來才回的村子，別以為你們瞞著就沒人知道！你去鄉里告啊，明兒我們也去鄉里告，你林家就是個資、本家……”

“好啊好啊！沒想到我老婆子都快土埋脖子的人了，今兒個竟然被人潑臟水潑到家門口來了！”老太太氣得不行，轉身讓肖朗去找人來，“今兒個這事不說清咱沒完！我倒要聽聽，是那個不要臉的東西說我林家是資、本家，要是不拿出證據來，明兒個我老婆子親自去鄉里、鎮里告！再不行，就去縣里！”

老太太這是擺明著要想把事情往大了鬧！

李華有些懵頭，心里也起了懷疑，要真是隱藏的資、本家，猛的被人拆穿了，應該是息事寧人才對，可這會兒林家一副不管不顧、身正不怕事的樣兒，說的那叫一個義正言辭，一點心虛都沒有，這反應完全不對頭。

李華越想越不對，不由得生出一絲膽怯之意來。

她就是聽別人說了幾句，證據？她上哪找證據去，不過就是想嚇嚇林家而已，能借到糧最好，借不到也能借此毀了林家的名聲，誰知道這老婆子會這么果斷的咬著不放。

見肖朗真跑去叫人去了，這會兒李華忐忑不安起來，摸了摸手背上被竹竿抽出來的血印子，立馬疼的打了個哆嗦，心里越發慌了神，竟是下意識的轉身朝知青院跑去。

老太太啐了一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只要你沒離了清河灣這一畝三分地，我老婆子今兒個非得扒下你一層皮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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