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初不屑一顧,徑直拉開車門上了車。
坐到車里之后,深茶色車窗緩緩降下,何之初清雋如冰雕的面容從車窗后顯露出來。
他看著一臉懵逼的小a,輕笑說:“……你怕了?”
“怕?!我的字典就沒有‘怕’這個字!”小a被刺激得幾乎跳腳,但仔細一想,又覺得需要提醒何之初。
“不過何先生,您知道這里附近有什么地方嗎?”小a不死心地扒住何之初的車門,“這里有著名的奧維空軍基地!您是要我在這些空軍的眼皮子底下把這些戰時裝備弄進來?!”
何之初瀲滟的桃花眼閃了閃,平視著前方,淡淡地說:“這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
“可這是奧維空軍基地啊!”小a用力拍打著車門,從牙齒縫里擠出幾句話:“所有b2隱形轟炸機的飛行員都是在這里訓練!他們也是全世界唯一執行過投擲原子彈任務的飛行中隊!在這里打有限局部戰爭,是等著要被他們一鍋端?!何先生,您的理智呢?!”
何之初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怔忡,但很快,他的思緒收了回來,轉眸看著小a,涼薄的雙唇勾起一個譏誚的弧度,“所以,你還是怕了。——開車。”
輕輕吐出這兩個字,前面的司機一踩油門,他的卡迪拉克防彈專車立刻如同離弦之箭一樣飚了出去。
小a被那車瞬間拉起的加速度差一點帶一個跟斗。
他趔趄著身子往前竄了幾步才穩住身形停下來。
那車是追不上了,瞬間就消失在他的視野。
小a罵罵咧咧地掏出自己的手機,再一次撥打何之初的號碼。
他粗聲粗氣的說:“何先生,您這一次的要求有些過份,我要請示上級。”
“隨便。”何之初戴著藍牙耳麥,一只手點開手機,搜索著本地新聞瀏覽。
很好,最近猶他州小石城沒有什么特別事件,奧維空軍基地也是日常運轉。
他來美國的消息暫時是保密的,顧念之不會對人說。
只有等他去警局要求保釋夜玄的時候,他在美國的消息才會傳出去。
在那時候,他要求的一切東西必須已經就位。
車窗沒有關,咸咸的風從曠野里吹來,帶著冰冷的寒氣。
何之初深吁一口氣,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握成一個拿槍的形狀。
做律師做久了,他都忘了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了。
顧伯父的話說得真對,人的潛力是無窮的。
這句話不是比喻,沒有任何修辭手法,就是字面意思。
微微闔上眼,已經一天一夜沒有睡覺的何之初沉入夢鄉。
“哥哥,我長大要做律師。”是顧念之十二歲生日那天的模樣,戴著粉鉆冠冕,粉色小紗裙,胖胖的小圓臉,肉肉的小手抓著他的衣襟下擺,他看得清她手背上的小渦。
“……何哥哥。”何之初不動聲色糾正她,那是自己二十二歲的模樣,比現在要更冷淡一些,只在看見顧念之的時候會露出一絲暖意。
從剛來的時候那個看見人就躲起來瑟瑟發抖的六歲小姑娘,到現在活潑開朗人見人愛的小模樣,這六年時間,他的努力沒有白費。
“何哥哥,我長大要做律師,跟何哥哥的媽媽一樣威風!”十二歲的顧念之堅持自己的“理想”,其實不過是看了何之初的媽媽當年出庭辯護的視頻存檔。
“嗯,等你大學畢業,就可以考法學院做律師了。”何之初站在她身邊,躬身把一個生日蛋糕推到她面前,含笑看著她:“我的小公主,吹蠟燭。”
“吹蠟燭!吹蠟燭!”客人們齊聲歡呼。
“還要等大學畢業啊?!我等不及了!我明天就要做律師!”十二歲的顧念之大聲宣布自己的生日愿望,同時鼓起胖胖的小臉,一口氣吹滅了所有的蠟燭。
客廳里的水晶燈突然跟著滅了,屋里一下子變得很黑,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一屋子的賓客屏息凝氣,以為是特別節目。
何家獨子的小未婚妻十二歲生日,大家都期待著會有不一樣的節目。
畢竟在過去的六個生日里,每年都給大家驚喜。
可是那一年的驚喜,未免太大了……
燈光再次亮起的時候,屋里所有人都在原地,除了顧念之。
何之初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蛋糕旁邊,而他身邊的顧念之,不見了。
地上掉落著一個粉鉆冠冕,在水晶燈下發出奪目耀眼的虹狀光環。
卡迪拉克的防彈汽車突然一個急剎車,在小石城郊區最大的一座四星級酒店前停了下來。
何之初身形晃了晃,從夢中驚醒。
他的思緒,還停留在七年前顧念之生日那天。
從燈熄到到燈亮,只有七秒鐘時間。
而顧祥文,就在那七秒鐘內,神不知鬼不覺,將顧念之從何之初身邊“偷”走了。
開始的時候,他并不知道是誰在眾人環繞之中“偷”走了顧念之。
他只記得自己勃然大怒,馬上宣布全城戒嚴,派重兵挨家挨戶地搜查。
七天七夜之后,終于得到消息,可當他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
他只聽見一聲轟隆的巨響,然后看見沖天的火光,升騰的蘑菇云。
顧念之的父親顧祥文卻在大火中瘋狂地笑著,就跟一個真正的瘋子一樣……
何之初揉了揉眉心,等著司機給他開車門。
自從找到顧念之,他就沒有再做過這個夢了。
沒想到今天在車里居然又做夢了。
車門打開,何之初跨了出去。
他在美國律所的助手史密斯已經在酒店門口的臺階上等候多時。
“何律師,您終于來了!”史密斯高興地迎下臺階,“要怎么做?您盡管吩咐!”
何之初看著他,微微勾了勾唇,清冽冷漠的面容一派淡定,“我給你發的消息收到了?”
“收到了,我已經聯系了夜玄的律師,他一口答應把夜玄轉交給我們。不過,他有一個條件。”史密斯嘿嘿笑著,“我看沒什么要緊的,就答應了。”
“什么條件?”何之初腳步不停,往酒店大堂走去。
“他想見見您,跟您交換一張名片。”史密斯自得其樂地說,跟在何之初背后進了酒店大堂。
酒店大堂里,夜玄隨便找的那個代理律師激動地站起來,熱切地朝何之初走過去,向他伸出手,聲音都激動得顫抖了,“是何律師嗎?幸會幸會!”
何之初的大名在美國律師界是一個傳奇般的存在,他很少親自出庭,所以這一次主動聯系他,要做一個縱火謀殺嫌疑犯的代理律師,那律師差一點以為是電視臺的惡作劇節目,沖口將打電話的史密斯罵了一通。
直到史密斯用他們律所的工作郵箱賬號給他發了一份正式郵件,這律師才傻眼了。
他趕緊去警局探視夜玄,并且對他說了這件事。
夜玄微微有些詫異,但是想到何之初跟顧念之的關系,他沒有反對。
律師轉讓協議簽署得非常順利,現在只等何之初也簽了字,就同夜玄正式建立了客戶關系。
何之初對這名識相的律師也很禮貌,他點點頭,“幸會。”
兩人寒暄幾句,交換了名片,何之初就說要倒時差,先回房休息去了。
留下史密斯在這里跟這名律師做交接工作。
拿到何之初名片的律師樂滋滋地回去了,他將這張名片裱了起來,掛在他辦公室最醒目的位置,也成了他的招牌之一。
何之初并不知道這些,或者說,他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
現在他的全部精神都在夜玄這個案子上。
等史密斯送那律師走了,何之初給史密斯打電話:“馬上聯系小石城的警局,我要去探視夜玄,準備保釋。”
“好的,何律師。”史密斯馬上轉接小石城警局的電話。
小石城的警長聽說夜玄換了律師,而這個律師似乎有些來頭,更不買賬了。
他揮舞著粗大的拳頭,在辦公室里對著何之初和史密斯咆哮:“保釋?!休想!除非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
何之初背著手,冷冷地說:“警長先生,能不能保釋,您說了不算,我就是提醒您一聲。”
“我說了不算?!難道你說了算?!”小石城的警長在這里工作了一輩子,從小警員做起,已經在這個警局工作了接近三十年。
在這里,他的話,就是lawandorder(法律和秩序)。
“我說了當然也不算,得法官說了算。”何之初對這種土皇帝一樣的警長不假辭色,“我會向法官申請,提前排期上庭審訊。”
“你憑什么?!”警長氣壞了,“上庭排期是有規矩的!還沒有輪到他的案子,你不能搞特權?!”
“特權?!我以為搞特權的是您,警長先生。您一直扣押我的當事人,已經超過72小時,我會保留向小石城市政府和警方索賠的權利。”何之初冷冷看了警長一眼,拿起手機,當著警長的面,打給主管猶他州小石城這個區域的高級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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