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王夫妻在京城中并沒有停留太長時間,等肅靜太妃的喪事辦完,他們又因為太后盛情而多留了一個月,方才返回獻州。
原本太后覺得,之前他們去獻州本就是為了給靜太妃養老的,如今靜太妃已歿,他們也沒有再回獻州的必要。
祝王妃卻說,他們在獻州住習慣了,那邊兒氣候適宜,他們也想在那邊兒養老。
到底不是自己親子親兒媳,太后便也不好多留人,只讓內務司多整理些東西,讓祝王夫妻帶回獻州去。
臨回程出發前,祝王妃正式約了榮郡王妃出外踏青。
常潤之帶著陵兒和陶陶欣然赴約。
快十年不見了,每年只年節時,常潤之有收到從獻州來的問候書信,她與祝王妃的來往并不頻繁,二人都心知肚明,雖然彼此對對方都有好感,愿意與之結交,但到底有顧慮,能不往來便不往來的好,免得讓有心人在此事上做文章。
所以這些年來,君子之交淡如水,兩人卻覺得距離剛剛好。
在常潤之眼里,祝王妃過了這些年,模樣卻幾乎沒有什么改變,甚至眼角連細紋都似乎沒有增加,整個人只添了一層更為成熟的韻味,更像是陳釀已久的老酒,給人一種甘醇醺然的感覺。
而在祝王妃眼中,常潤之亦是一樣,歲月似乎特別優待她,她比從前更顯得柔和內斂,優雅莊貴。但她身上沒有久居人上的高高在上之感,反而依舊親切友好。
兩人對站著彼此打量了對方一會兒,同時笑出了聲來。
“四嫂這幾年變化不大,在獻州日子過得舒心嗎?”
“挺舒心的,你呢?”祝王妃頷首,常潤之笑道:“我也挺好的,沒有什么煩心事兒。”
她招呼陵兒和陶陶喚人,兩人乖巧地給祝王妃行禮,口稱“四伯母”。
祝王妃一一應了,遞上見面禮,笑道:“四伯母摳門,你們別嫌棄。”
常潤之掩唇道:“幾年不見,四嫂都會和晚輩開玩笑了。”
祝王妃點點頭:“好歹我也是抱孫子的人了,從前那種動輒不開口性格,總要改一改。我還是挺喜歡小孩兒的,可不能讓我這清冷性子嚇著他們,讓他們不與我親近。”
兩人并肩朝前走,陵兒早就帶著隨身小廝去尋地方做春景畫了。
陶陶跟著常潤之,羨慕地看著這片草坡上有孩子在放紙鳶。常潤之便讓侍女也帶她去,讓她自己玩會兒。
陶陶乖乖地給祝王妃福了禮,方才跟著侍女離開。
兒女都給安排好了,祝王妃方才笑道:“早就聽說你家這姑娘深得陛下和皇后的寵愛,我以前還道她這年紀的小姑娘定然有些小性子,沒想到她脾氣還蠻好的,一點兒沒有被寵壞。”
“這孩子性子好,也不嬌氣,雖說招人疼,但自小也規規矩矩的,皇上和皇后興許也是瞧著她乖巧,所以才這般疼她吧。”
常潤之這話一說,細想想卻覺得話中別有味道,似乎有在隱喻要祝王夫妻規矩的意思。
可常潤之原本壓根兒沒往這上面想的。
一時之間,兩人都熄了聲,氣氛有些尷尬。
大家都是明白人,常潤之也不想和祝王妃說什么套話,咳了一聲道:“四嫂別誤會,我……沒那意思。”
祝王妃卻是笑了笑:“無妨,你便是有那意思,也沒什么不對。”
常潤之清楚地知道,祝王當初打著養身的名義,離京去獻州,是有避禍的意思,祝王妃在她面前也沒有刻意隱藏過這一點。
所以祝王妃才會說,常潤之即便有勸導他們夫妻要規矩,也沒什么不對。
和明白人說話就是省事兒。
兩人揭過這茬不提,常潤之問起祝王妃回了獻州之后,有沒有打算再回京城。
祝王妃道:“如今看來,陛下治理有方,天下繁榮昌盛,其實即便是留在京城,也沒什么不妥。”
常潤之頷首:“那為何你還執意要走?”
“我家王爺是個管不住嘴的,什么事兒都敢說,人這一張嘴,能惹的禍事可多了……我也不愿意冒這個險,畢竟我再有精力,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他不是?還是回獻州去吧,反正在那兒也住慣了。以后的事兒,以后再說便是。”
常潤之也不多勸,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哲學,祝王妃認定平淡是福,也沒什么不對。
“最近些年,商業發展很快,南來北往的,倒也算便利。四嫂在獻州若是有什么難處,只管寫信告訴我,需要些什么稀奇貨,我在京中也能幫你尋摸一二。”
祝王妃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我知道你手上有一只行商隊來著,專跑西域的貨,以后你若是出貨,我但凡有需要,按照市價你首先得緊著我的,可好?”
“是,弟妹記住四嫂的話了,定先緊著四嫂的。”
兩人在草坡上聊了半下午,等到太陽要落山,天氣還是涼起來了,才讓人收拾了回府。
陵兒畫了一下午的畫,心滿意足。陶陶也出了一身的汗,臉蛋上紅撲撲的,但那笑容卻燦爛無比。
車馬先抵達了榮郡王府,常潤之帶著兒女在府前與祝王妃作別。
“明兒我們一早就走了,不用相送,以后有緣再見。”祝王妃在車中對常潤之招了招手,常潤之點點頭,聽著車馬轔轔聲,目送著祝王妃遠去。
陶陶偏頭問道:“娘是舍不得四伯母嗎?”
常潤之回神沖她笑:“沒有啊。”
“那娘為什么一直盯著四伯母的馬車看?”陶陶道:“四伯母不是說,有緣再見嗎?”
常潤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知道什么是緣嗎?”
“緣,妙不可言也。”陵兒后仰著腰插話,伸手在陶陶頭上拍了下,惹得陶陶忙去追他。陵兒嬉笑一聲,快步跑進了府里,陶陶也追著他去。
常潤之無奈笑笑,提裙也跟了進去。
第二日,祝王夫妻早早的就出了城,常潤之沒有去送。
劉桐也知道她對祝王妃這個妯娌與其他妯娌是不一樣的,午晌回來笑問她道:“四哥四嫂走了,你沒去送送四嫂?”
“沒必要。”常潤之輕聲道:“若是有緣,還會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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