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居里,這一天,沈靜儀差不多都坐在涼亭里出神,手中的魚食無意地撒了又撒,還是珍珠看不下去了,這才上前勸道:“小姐,您再喂下去,恐怕這一池子的魚都要撐死啦!”
沈靜儀這才回過神來,“嗯?”她看了看手中原本滿缽的魚食,此時竟然只余下一點兒,頓時訕訕地放下了。
“我倒是忘了……”她笑道。
珍珠搖了搖頭,與綠拂相視一眼,兩人皆無奈嘆了口氣。
“氣死我了――”不遠處,溫嫻搖著美人扇,快步走來,連身后的丫鬟都差點兒跟不上了。
沈靜儀有些詫異,她認識她這么久以來,倒是頭一回見她這般生氣的模樣,拉了她的手坐下,便問道:“表姐怎么了?何人給你氣受了?”
溫嫻一聽,更氣了,“還不是那個容七。”
“他又怎么啦?”似乎自從他們遇上,就一直在鬧騰。
表面看著那容七,真的不像是個如此愛計較之人。更何況,還能將一直自我約束極好的溫嫻氣成這般。
她倒是有些好奇起來了,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我今兒個早晨碰見他也就算了,連來這兒路上也碰見了,更可惡的是,他竟然還說我……說我要哪兒沒哪兒……”
她羞紅了臉。
沈靜儀一愣,連忙捂住嘴,不僅她,就連珍珠與綠拂兩人也是。
而溫嫻帶著的兩個丫頭則是努力垂著頭,堅決不抬起來。
“哼!若不是見他是表哥的朋友份兒上,我鐵定叫人將他扔出府去。”溫嫻似乎還不怎么解氣,又道:“不,這種人就應當打一頓再扔出去。”
沈靜儀掩了掩唇,清了清聲音道:“表姐何必與他一般見識,就當他是個無賴好了,沒的氣壞了你的身子。”
的確,說出這種話的,不是無賴是什么?
而她不知,此時站在涼亭外的幾人中,有一人氣得拿著折扇的手發抖。
將他打一頓扔出去?
他還無賴?
“到底是誰無賴?”他咬牙道,不理會二人驚嚇的模樣,走上前,狠狠瞪著兩人,沈靜儀他不能惹,可是,這個溫嫻,“你說,是誰說我是色坯的?又是誰說我是種豬的?”
溫嫻目光閃躲了下,隨即又毫不示弱地站起身道:“怎么,我又沒說錯,你敢說,昨兒,府里那些鶯鶯燕燕不是來伺候你的?”
她可瞧見了,那些人都往他那兒去呢!且個個衣著暴露,她都不敢瞧。
“我……”容七剛想反駁,卻聽朱瞻文咳了咳,他眸子一撇,便瞧見了他含著威脅的眼神。
他抿了抿那有些泛紅的雙唇,憋屈地咬牙道:“我、高、興!”
溫嫻鄙夷地看著他,“說你是色坯可冤枉你了?”
“我色你了?”
“我就是看不慣你,如何?”
“不可理喻!”
“哼!我樂意,怎么著?”
沈靜儀在他們的爭吵下慢慢退出涼亭,她見著此時站在外頭的幾人,有些尷尬起來。
方才的話他們竟然都聽到了,會不會覺得她是個長舌婦,背地里論人家的是非。
她再看向嘴角似乎帶著笑意的陳煜,垂下眸子,本想福身離開,卻聽朱瞻文道:“今兒個天色不錯,沈小姐,可愿一同泛舟湖上?”
“這……”她心里是拒絕的,畢竟方才那般尷尬。
可謝宸的話又叫她打消了念頭。
“去瞧瞧也好,金陵的山水,比之京都要好看的多。”
他雖然不喜她與陳煜有所接觸,可他卻希望她能多看看這金陵的好。
“泛舟?”溫嫻走過來,挽著沈靜儀的胳膊,“泛舟好呀!就聽表哥的吧?”
見此,容七也抬腳過來,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道:“人家去哪兒你也去哪兒,跟屁蟲。”
“你――”溫嫻憤怒地瞪向他,“你不惹我,可是會死?”
“會難受!”他刷地打開折扇,搖了搖,這模樣落在溫嫻眼里,是要多風騷就有多風騷。
她氣的胸脯起伏著,怒極反笑道:“有本事,某個色坯別去啊!”
“總比趕著上去的好!”他悠悠地道。
朱瞻文挑了挑眉,看了看兩人,“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背著手轉身道:“你倆慢慢扯,我們先行一步。”
說著,他便抬腳離去。
“走吧!”謝宸道,直接將沈靜儀帶在了身邊。
陳煜面色淡淡,與沈楠走在后頭,不疾不徐地跟著。而身后是容七與溫嫻兩人,似乎真是上輩子有仇似的,兩人一路上倒是不見停過。
出了謝府,他們坐了轎子,路上,沈靜儀好奇地撩開轎簾的一個小縫,朝外頭看去。
金陵城可以說是街巷縱橫,閭檐相望,商旅輻湊,酒樓林立。
路上的行人,無論衣著華貴的公子,還是姑娘,皆是散漫的模樣。
這讓她微微有些吃驚,在京都,是很少看見女子這般露面的,即使出門,也帶著幕離或面紗。
更別說,這般光明正大地露臉。
很快,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兒,大道兩旁,柳色如云,清風徐徐中帶著不知名的香味兒。
再往前頭走,便是坊肆林立,宇閣飛金。那十里畫廊,雕梁繪棟綿延而去,廊畔河水幽碧,綠柳長堤。
這般景象,的確比之京城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京都可沒有如此繁華。
誰都知道前幾代皇帝簡樸,眾人也跟著簡樸,也就是當朝陛下繼位后,京都才風氣漸變而已。
轎子在湖邊停下,岸邊早已停了艘畫舫,沈靜儀等人下了轎子,踏上了畫舫。
盡管坐了半月的船,但是沈靜儀還是不太適應這種腳不著地的感覺。
她穩了穩身形,突然,也不知是怎么了,船身晃了晃,她還未反應過來,便有人在她身后托住了她。
“當心些!”陳煜待到船穩當后,便松開了她。
路過她身邊時,便聽她道:“謝謝!”
嘴角微不可見地彎起,他坐在了她對面,與她四目相對。
四周窗子大開,紗幔也被勾了起來,露出里頭幾人的模樣。遠遠的,便曉得他們身份不凡。
此時的湖面上,尚有幾只畫舫,隱約可見離得近些的里頭是些個姑娘。
朱瞻文玩心大起,敲了敲長案道:“懷瑾,不若我們打個賭,就賭這些姑娘會不會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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