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大軍淮安府大敗的消息傳到京都時,皇帝便嘔了口血昏死過去。
不怪他反應如此,饒是誰知道戰敗的原因是因為行軍布陣圖泄露,都恨不得殺了泄露之人。是以,朝廷又開始徹查起來,免不得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東暖閣內,皇帝剛服過藥,掌事太監將玉碗接過,交由小內侍拿下去,擔憂道:“皇上,太醫說了,您須得好生歇著,保重龍體,萬不可再操勞了。”
“朕知道,只是朕現在若不撐著,還有誰能替朕撐著?”短短幾日而已,他就老了許多,想來,他坐上皇位也才不到半年而已。
掌事太監嘆了口氣,想起今兒個別館有人來報,便道:“皇上,漠北世子今兒個在街上與蕭王世子動手,兩人現如今皆重傷在身了。”
“什么?又是為何動手?”
“聽說這次是為了醉香樓里的一個姑娘。”
皇帝一聽,只覺得胸口憋悶,“豈有此理,朕還沒死呢,他們就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為非作歹了。”
“皇上息怒!”
“息什么怒,傳朕的旨意,將這兩個不懂事的東西給朕押到刑部關起來,什么時候聽話了,什么時候再給朕放出來。”
掌事太監躬身應諾,“奴婢遵旨!”說著,他緩緩退了下去。
皇帝揉著眉間,才好些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他看著五百里加急的情報,笑了笑,不愧是他的好兒子,父皇也真是偏心,什么都留給他了,卻從不顧及自己。
這皇位,他就是奪過來了,也日日被他人所覬覦著。
怎能安睡?
如何安睡?
德州,江南軍一路前行,所到之處,不僅安撫了百姓,安置了流民,且還推翻了舊政,讓百姓得以喘口氣。
可以說,這一路,是為了收割名聲而來。
正統之名,詔書之事再一次在有心人之下流傳開,這么一來京都那位天子便是名不順言不順,且這半年來的災難都被歸在了皇帝的身上。
緊接著,變成了百姓要求皇帝下罪已詔。
此事傳開,朝堂波云詭譎,皇帝恍若未聞,不日,便立了東海王世子為太子。
彼時,朱瞻文領兵已經到了滄州,所到之處越來通順,甚至城內兵馬也都悉數歸順。
與他們相比,耗在淮安府的朝廷兵馬就危險多了。再繼續下去,一旦太孫打到京都,順利登基,那他們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反賊。
營帳里,一個六十開外的老將軍摘下頭盔,命人請了李宗澤進來。
待他見了禮,便直言道:“這一場仗開始時,老夫便不想摻和,只是朝中實在無人,只得老夫出來。如今敗跡已顯,實在無能為力了。”
“老將軍怎可說出這樣的話來,您身上肩負的可是皇上的使命,是朝廷的使命,也能輕言放棄?”
“李小郎,你可知,我們這一行本就是個錯誤?”他嘆氣道:“先帝傳位的本就是太孫,如今這個天子之位本該是太孫的。”
他是兩朝元老,本該不理會此事,卻還是被卷了進來。
李宗澤聞言,似是沒多大感覺,他只道:“誰是皇帝我就聽誰的,這一場仗,除非皇上喊停,否則宗澤絕不退縮,便是戰到只剩一兵一卒,也絕不會背棄皇命!”
老將軍明顯愣了愣,他說這番話的確有休戰的心思,卻不想這郎君竟然執著如斯。
不待他再說,李宗澤拿起頭盔,道:“末將告退!”
留不住,只得隨著他去了,搖搖頭,到底是年少氣盛啊!
就算你想堅持下去,糧草已經快光了,朝廷已有一月沒有派人送糧過來,拿什么跟人打?
四月天,江南初夏猶如往年一般,猶自動人。
謝宸的婚事也被提上了行程,就定在四月二十六。這些日子沈靜儀經常入謝府安排諸事,無法,謝老夫人身子不好,府中連個能保持的女人也無,只得她來看著。
廂房里,沈靜儀伺候著謝老夫人吃藥,“我原以為您會讓表哥回金陵祖宅成親,不想竟是在這里。”
老夫人咽下最后一口藥,抹了抹嘴角,“回金陵做什么,難道還要你們再跑一趟?”
“您若是喜歡,我們自然不嫌麻煩。”
“我老了,折騰不動了。”
靜儀笑了笑,將她身后的大引枕抽走,扶她躺下,“您先歇會兒吧,今兒個我晚點回去,府中的事我也安排得差不多了,您不必再操心了。”
謝老夫人點頭,倒是真有些困倦了,“多虧了你了,年輕人到底是好。”
說完這句話,她是真閉上了眼睛,安睡下去。
生離死別,她這幾年真是看得太多了,只希望,她身邊之人能夠多留一些,壽命長一些。
輕聲離開,剛到門口,便瞧見立在廊下的白色身影,墨玉冠,白衣如雪,不是謝宸,還能有誰?
“祖母睡下了?”他聞聲轉過來問道。
靜儀點點頭,怕吵著里頭的人,便抬了抬手,做了請字,帶頭走去,“祖母近日身子不大好,容易困倦,你多看著點。”
“你有事?”他跟著她走去。
“府中之事差不多都打理好了,屆時你娶親,我會再過來幫你操持一下。”
“他快回來了吧?”謝宸抿唇,“太孫用不了多久就會兵臨皇城了,淮安府現今應該休戰才是。”
沈靜儀腳步一頓,她轉身看他,“可我沒收到淮安府休戰的消息。”
“不急,再等等吧,這一戰牽扯甚多,不是說停就立刻停的,除非殿下已經登上大寶!”
“京都之事是你做的?”她換了個話題。
謝宸頷,并沒有隱瞞,“幾個藩王我已經籠絡得差不多了,皇帝就算立下太子,也無濟于事。”反而,只會是他的催命符。
“朝廷真么多人,今日能背叛皇帝,他日就能背叛太孫。”
“殿下心里有數,時候到了自然會處置,只是如今還不是時候整頓。況,此時也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
“我知道,”靜儀下了臺階,“我不過是說說罷了,你們男人的事情自然輪不到我來插手。”
謝宸一笑,目光溫和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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