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容跪在青石磚上,頭垂的很低。
“三小姐受了大苦,心里記得當初離府時您塞給三小姐的補貼,若不是那些銀票,她這些天不知要吃多少苦,幸而有得疏通,只是喬家現在沒人再管了,只差人給我們下人通報一二,讓我們寧家自己去把人接回去……”
天已經打春了,外面見了暖意,但是室內還是有些陰涼,屋角描金銅爐里燃著絲炭,融融的暖意在室內無聲的蔓開,霜容照著寧馥的叮囑說給上方的寧三老爺寧立善和寧三奶奶曹雨欣曹氏聽。
寧馥這般交待她,只字不提喬家擺明了要讓寧馥陪葬的事情,雖然她當時心里覺得若是寧馥實情相告也許更能搏個同情,但是她在聽完寧馥這般的交待之后,她便也想明白了為何寧馥能將這件事的真相咽到肚子里。
寧家再是財大勢大,總也比不過喬家侯門的權貴,喬家要讓誰陪葬,不是寧家的任何一位能夠逆得起的。
哪怕喬家與寧家也算是姻親。
她心里明白,喬家是一點活路都不給寧馥了,其實自打寧馥的生母喬清嬋過世之后,原本就幾乎與寧家毫無聯系的喬家,就已經準備與寧家徹底斷個干凈了。
而寧馥是兩家唯一的紐帶,喬家若想斷了寧家這門親,沒有比這次更好的機會,至于犧牲寧馥這個在寧家沒有什么地位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這個真相,在寧家應該是心知肚明的,只是沒人說罷了,反正寧馥在寧家的地位,也不會有誰真的為她出頭。拖上個一段時間,慢慢府里的人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誰又會為一個本來在府里就無權無勢并且死去的人討個說法。
府里不會有這樣的人。
現在,霜容才明白寧馥的用意。
只怕這府里唯一看不清楚真相的,就只有眼前這位寧三老爺了。
只有讓府里這位最急爆脾氣的寧三老爺聽見這樣的一番話,才會怒發沖冠,氣不過喬家這樣氣勢凌人壓著寧府,用寧家的孫女來給他們喬家的人送葬,還過河拆橋。
寧三奶奶曹氏高坐在三房廳堂,雙目微閉,手里輕輕的拎著一個雕花銅管煙斗,在寧三老爺拍桌準備起來的時候,恰到好處的咳了咳,抬了眼皮子瞪了寧三老爺一眼。
曹氏年紀也就三十四五,雖然保養的不錯,但是這煙癮卻讓她的皮膚過早的衰老泛黃,仔細看還能看得見眼角淡淡的細紋。她清完嗓子,手里的雕花煙斗也扶到了艷唇邊,深深的撮了一口。
屋里很安靜,這一口撮煙的聲音都聽的清清楚楚。
冷硬的地板硌的霜容膝蓋寒疼,但是沒辦法,她一進門曹氏就上下掃了她一眼,盯瞄著她的膝蓋,沒讓人把屋里的炭爐撤了八成也是因為他們夫妻二人也要在堂內待著。
直到她抹了好一會兒的淚,曹氏才輕輕的拿著煙斗往旁邊的小爐里撣了撣,轉而很是瞧不上的嘆了口氣:“這事,讓我說什么好。三丫頭到底是二房的子嗣,你不求二奶奶,我讓三老爺去了,這就等于打二老爺的臉,你是府里的家生女,不是不知道二房和三房之間……”她略下不提,豐艷妖紅的唇勾了抹笑,瞥了霜容一眼:“我們三房在府里也不是那么好過的,為了三丫頭這事,再把二房得罪一通,你說,我能看著三房在老太爺面前更不受待見么?”
霜容驀地抬起了頭,身體都跟著發著抖,咬牙道:“經這事,三小姐心里也是通透了的,不然也不會讓奴婢求到三老爺和三奶奶這里來,誰近誰遠三小姐心里清楚……”
“都是一家人,哪分誰近誰遠。”曹氏唇角揚起來打斷了她,慢悠悠道:“但是我們三房委實在府里也沒什么決定權,要辦這事自然得先斬后奏,接三丫頭回來當然不是不成,問題是就怕把人接回來了,三房受累是小,再讓三丫頭被三房連累,本就傷心再雪上加霜可就不好了。”
說著,她又嘆了口氣:“不過,再怎么說三丫頭也是我們寧家的骨血,他們喬家侯門深宅做得出這種事,我們寧家卻不能讓自家子嗣在外飄著。”她順手召來廳外侯等著的丫鬟,說道:“去拿些銀子來給霜容,到城門口尋輛舒適的馬車,雇個實誠的車夫趕緊把三丫頭接回來。”
那丫鬟立即應是,正準備過來攙扶霜容起來,霜容卻是膝行上前對著曹氏和寧三老爺就叩起頭來,果然如寧馥所說,三老爺好說話,這曹氏卻絕對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她哭著說道:“三老爺三奶奶,三小姐回來之后必定是死也不肯再回二老爺和二奶奶的院子了,三老爺和三奶奶肯出面,三小姐定也明白以后該怎么著……”
曹氏掃了一眼,點頭微笑,似是終于等到她要聽的話,道:“三姑娘這回是真的長心了。”一個眼色遞過去,那丫鬟心領神會是個通透的,立即又無聲的退出了廳堂。
這回,曹氏親自出聲讓霜容起來,順手遞過去個銀子塞到她手里:“你們幾個跟在三姑娘身邊侍候的也受苦了,這些日子知道你們過的不好,瞧這小臉都瘦了。”她說罷便讓霜容去后院叫車夫候著。
霜容抹著淚謝過退了出去往后院走,眼淚卻還在淌。
這次的眼淚可不是作假了,她是真的心疼。
這欠下的人情是在曹氏的頭上,對寧馥來說無異于與虎謀皮,以后在府里的日子,可再不是躲著忍著就能熬過去的了。
霜容一出去,寧立善就起了身準備往后院走,曹氏冷著臉叫住了他:“你急個什么?她在喬家陵塔待了十天,難道還會差這一時半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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