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君潔今天穿的是一身素白斜襟的長裙,春天雖然漸暖,但是她這一身仍舊有些單薄,不為別的,只因為這件長裙是她最喜歡的一件,梳著精巧的雙掛髻,耳畔有兩縷長發垂在胸前的白衣上,耳上掛的是一那對貓眼墜耳鐺,舍去了平日里的珠環翠繞,渾身上下再無別的添點,不止是溫婉。
從她與林清之接觸至今,她已經漸漸摸索出林清之的口味喜好,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一點也不假,今日出門之前,她的心情與此時一模一樣。
她從未有過如此溫柔與美好的期待,只想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面,讓他看見,也只想讓他一人看。
別苑的無仙閣附近是不對今日的賓客開放的,穿林繞棟,一路上她有些雀躍,有些緊張,更多的是猜想。
她在想——林清之看到她的時候,他那么聰明,一定什么都明白了。
她在想——林清之待她這般好,她手腕上戴著的翠鐲還是他今天早上親手送給她并給她戴上的,而這鐲子的來歷更是意喻深刻,似乎是前朝一位才子送給他心中摯愛的女子的信物。
她在想——等林清之與她相會,然后被下人‘不小心’走到此處發現時,林清之一定不會認為是她安排。
撫著手腕上的鐲子,她的臉都有些微微燙的發紅,面容是緊張而又充滿期許的藏不住的淺笑。
如同一朵含苞,下一刻便就會因那人而盛放。
手觸到無仙閣的正門之時,她覺得——她美好的未來就在這一刻,打開了。
父母從小就極為重視她,并沒有因為她是一個女兒就有過半分輕視,在蔣虛舟出現之后,就一直希望她能嫁到蔣家。
在她知道自己被祖父安排給劉安仁這樣的人家之后,她的心就掛到了蔣虛舟的身上,父母察覺之后自然是高興的,但是都知道這件事并非易事。長到十四歲,在十四歲以前她和父母做了多少事才終于達成心中所愿,她已經數不過來了。
可是卻在林清之出現之后,她才知道,迄今為止,她以前對蔣虛舟的種種寄托,只是因為她太想擺脫掉劉安仁。
林清之是她見過的家世和自身條件最好的男子,她發誓自己最初見到他的時候并沒有如今的念頭,只是覺得他很好看,很不一樣,只想遠遠的多看幾眼,心里也是覺得舒服的。
然而,一切從什么時候開始有些不一樣的?
絕不能將他輕易放走,這個念頭是一天天的積累,一天天的在她的心頭發芽,生長成參天大樹的。
沒有人知道她多么渴望能夠被林清之青睞并重視,沒有人知道她多么迷戀于他無微不置的關懷和溫柔,也沒有人知道她有多想將這一切的一切擁在懷里,再也不讓他有機會屬于別人。
哪怕是以眼下這種方式為手段。
她的心一點點沉了下來,邁進門去。
沉著,是為了更自然的面對她安排好的、即將要發生的一切。
眼下四下寂靜,正是適合男女私會之時,任何男女同時出現在這隱密的無仙閣內,都不免讓人覺得有悖禮儀之道,她已經讓人把林清之請過來,就不怕。
不怕外面那些到來的賓客看見、私議、張揚。
她就怕他們看見的不夠、私議的不夠夸張、張揚的不夠猛烈。
回身將門掩上,就連那木門發出的吱呀之聲,都讓她期盼興奮不已。
這時,身后突然響起了不應該響起的一絲動靜,她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就向身后看去,卻是眼前一道白影噌的一閃即來,隨后她腰部一緊,被一雙臂膀牢牢的環了住。
寧君潔心頭一熱,她從未被人摟的這般緊不說,更是沒想到林清之比她到的還要早,正在想著林清之怎么會這么快就在屋里等著她的時候,她的脖頸突然一陣軟熱。
男子的唇瓣輕而緩卻又十分熱烈,一下下的摩挲著她頸上的皮膚。
“君潔……君潔……我就知道你不會對我如此絕情……”
如同被雷擊一般,她全身上下都僵硬住了。
而此時無仙閣外的小道上,素若急的快哭了。
“林公子,這……這不妥當……”已經到了云仙閣的門前了,從林清之休息之處到此地,她也未能攔得住林清之,還有——他身后的十幾位被他喚來的朋友。
“哪里不妥當?”
突然一個女聲清脆的響起,引得眾人移目過去,就見寧碧思竟從無仙閣的大門旁繞了出來,淺淺的向一眾余人施了薄禮后,就對著素若威壓了下來:“大姐姐說有收藏品想讓林公子鑒定把把關,今天被請來的哪個對收藏品沒有一點愛好?”
素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林清之,心知眼下這局面是不可能改的了,想著大不了改日再尋良機也好,便終于尷尬的笑了笑,把路讓開不說,索性大大方方的引著眾人往無仙閣里進。
踏進無仙閣院門的那一刻,林清之仍在跟周圍的幾人談笑風聲,素若垂著頭在旁邊跟著,眼角余光卻偷偷的向寧碧思的身上睨去。
為什么她會突然在這里出現?
這個問題還沒在她的心里分析出一個形來,就突然聽到幾步之外云仙閣的廳堂內一聲并不大的喊叫,隨后門被大力的打開,素若驚在當場,大腦瞬間空白。
寧君潔一手揪著自己的衣領,顯然衣衫不整,從屋內焦急的沖了出來。
人還沒到階下,寧君潔自己也驚呆在當場。
眼前,林清之就在她的眼前。
不早一刻,也不曾晚一刻。
身后似乎傳來劉安仁的悲痛的低喚,一聲聲喚著的,是她的名字。
她沒有回頭,就像不曾聽見,倉皇的上前只想解釋。
可那人卻并沒有看她,竟是瞪向她的身后。
“你對寧大姑娘做了什么?!”
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飄到她的耳朵里時,聽起來一點也不像以前的那個他。
她抬頭仰望著他,他從她的身邊如風一般的走過,竟是連一片衣襟,都沒有讓她夠得著。
陽光依舊射在他英挺俊美的臉上,反射出一輪金色的光環。
她這才感覺到,這人的確如同陽光。
溫暖,卻遙不可及,不可擁有。
而她,居然曾經會生出想要抓住陽光的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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