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到家門口了。”素荷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陳佩青這才回過神來,卻遲遲沒有動靜。
半晌,趙嬤嬤暗暗嘆了口氣,掀起車簾,準備攙扶她下車。
寧家的府門這就清晰的近在眼前。
陳佩青坐在車里,腳卻怎么也邁不動。
回家容易,可是早晚還是得出來。
“夫人?”
陳佩青垂了垂眼,示意趙嬤嬤把車簾放下:“去寧馥那里。”
趙嬤嬤默了默,素荷也面色躊躇,兩人相視了一眼,皆是擔憂又難過,但終究沒插嘴說什么,趙嬤嬤進了車廂,素荷讓車夫駕車折道而行。
半路素荷悄聲在外面問起:“婢子要不要先過去跟那邊打個招呼?”
趙嬤嬤在車廂內看了看陳佩青。
陳佩青輕輕一嘆:“不用。”
反正也進不去。
等到馬車再次停下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透了,氣溫比先前低了許多,趙嬤嬤給她披上披風,她拾階而上,親自有禮的叩門。
門好半晌才錯開條縫,一個婆子湊了腦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道:“閉門謝客。”
關上了。
陳佩青已經沒什么火氣了。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自己下午硬闖過這里,寧馥哪還會再給她第二次機會。
趙嬤嬤倒吸了一口氣,甚是驚詫:“方才那婆子好像是喬家的?”
陳佩青一聽當即一凜:“你別是看錯了!這里怎么可能會有喬家的人?”
這時天色已經黑了,趙嬤嬤便低頭沒再說什么,琢磨著難道真是自己看錯了?
然而越想越覺得自己不可能認錯。
可是夫人說得對,這里怎么可能出現喬家的人來這里管事。
喬家的人可是恨不得和寧馥撕起來才好。
這事很快掠過,她抬起頭來,“夫人,回去嗎?”
陳佩青緩了緩,再次伸手叩門。
不必再問。
然而,這黑夜冷風,任她在門口這樣叩著足足有半個時辰,門內卻連半點響動都沒了。
而二門處,方才的門房婆子已經和一個男管事碎碎念叨了起來。
“她來干什么?看樣子還挺低聲下氣的,她不是對著寧馥挺趾高氣揚的?怎么還低三下四起來了?”
這二人都是今天才從喬家過來的,在喬家的時候都說得好好的,派給他們的任務也是要在旁督促監督寧馥的一言一行,要把她的不良行為都教訓過來,他們來之前心里早就有了底,這寧馥豈是他們能左右得了的,寧家都教訓不了的人,他們怎么就能了?
果不其然,他們這一行人下午跟著過了來,寧馥立即全把他們都安排在了前院做事,愛干什么干什么,不安排職位,但就有一點,不許隨便放人進來。
來的人是寧二夫人,他們自然知道這寧二夫人和寧馥之間是怎么回事,新來第一天,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他們敢保證,只要自己做錯一點,寧馥立即就能將他們這些在前院做事的閑散人員都趕出去。
雖然不想在這兒做事,可若是被趕出去,喬家也不會放過他們。
那男管事皺眉啐了一口,氣的不行:“這是什么人啊,臉皮怎么這么厚,這有頭有臉的女人,在外面拋頭露面慣了,臉皮就能厚成這樣?都甩門子給她了,她怎么還敲?!”
婆子也是直翻眼皮:“氣死我了,她再這么敲下去,街上的人全都得看見,到時候傳出去又該說是寧馥心狠手辣了,這要是傳出寧馥半句不好來,豈不是到時候還得怨怪我們辦事不利,任由她在這里沒命的敲?”
男管事深吸一口氣,一想到那個場景就恨不得沖出去把人罵走,他們喬家的下人,在他們眼里,這些邁不進喬家門檻兒的人連他們這些下人也是不如的,眼珠一轉,就想到了個主意。
他往旁邊看了看,墻邊有個長梯,直通房頂上,霜容喜歡在房頂上放些盆景,看起來好看,屋內也涼快。
當即,他拉上這婆子:“走,去打桶冷水來!”
婆子當即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但膽子畢竟不如他大,道:“這,這不好吧,她怎么說也是寧家二夫人……”
“有什么好不好的?她當時是怎么把寧馥趕出家門的?做出這種事來,寧馥身邊的下人無論對她做什么也是天經地義,反正她也不知道我們是喬家的人!”
這話如同一顆定心丸一般在婆子的心里很快便就生效了。
二人一拍即合,迅速打了桶冷水前后上了梯子。
速度快的,生怕自己腳慢,門外陳佩青走了似的。
陳佩青還在敲。
趙嬤嬤和素荷看不下去了。
“夫人,回去吧,門不會開了……”
初春,到底仍寒。
一桶冰水不多不少,足夠將人從頭到腳淋個透。
水柱從頭頂兜頭潑下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沒反映過來,也沒人敢相信。
趙嬤嬤和素荷也被淋到,但更多的卻全都潑在陳佩青的身上。
二人震驚又狂怒,抬頭便要怒罵。
陳佩青卻在那里站著一動不動,右手甚至還保持著叩門的那個姿勢。
“別問了。”水珠從她光潔的下巴上滴滴滑了下去,順著脖頸一直往下流,流到心口。
明明冰涼刺骨,卻讓她覺得火燙無比。
攏回袖中的雙手,指節深深的陷進掌心,長長的指甲將掌心刺破,她卻渾然不覺,只覺掌心粘膩,讓她恨不得將那女子揪在手里,狠狠的任她掌摑。
回府后這事自然瞞著,沐浴趨寒更衣添妝過后,她向三房的院落而去。
曹氏自然仍在抽著她的煙。
見她來了有些驚訝,但想起今天府里的謠言也有些了然,讓旁邊正在試新胭脂的寧碧思回房,這才調了調坐姿,問起她所來何事。
陳佩青微笑有禮:“三弟呢?”
曹氏深深一笑,囁了口煙,待這口煙在肺里轉了一個輪回再吐出來,才慢悠悠道:“找他有什么事,不如先跟弟妹說說,反正我們三房是誰說了算,你也知道。”
要是換成往日,曹氏還不會這么跟她說話。
能讓曹氏這樣跟她說話的機會,幾乎從來不曾有過。
陳佩青面沉如水,垂視著地面。
這府里的人,真是個個都極會把握機會。
尤其是這種,能夠讓她低聲下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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