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閑庭絕不知道自己能夠得知這個消息并且暗中加以破壞阻止,正正就是寧馥想要的結果。
消息來得快,他出手更快。
都察院御史大人的私府管事在近些日子一直都在山莊里檢查陳設和缺項,這日黃昏時分理清當天的事務,上了馬車還沒行出山莊范圍就被喬閑庭的親信攔了住。
同為管事,都為京中不凡的人做事,私下自有自己的交情,上面的主子們有高低之分,下面的管事卻并非個個都拜高踩低,兩個管事一見面就很友好的聊了起來,很快也就言語到正經事上。
喬閑庭不必露面,意思也傳達的很清楚,都察院御史的管事站在馬車前有些微愕,但也有些了然之意,末了雖然面露難色,但也點頭答應表示愿意一試。
喬閑庭的親信自是送上孝敬,那人推諉了幾下便也不客氣的接下,分別后到了馬車里打開一看,蹬時目光一驚,趕緊合上。
這事,在這一刻才真正的鉆到了他的心里去。
一路上面色凝重沉思,喬家的人出這么大手筆讓他來攪黃寧馥的這筆生意,不外乎一件事。
喬鴻儒身為朝官元老,喬家又是侯門之弟,總不想在宴會的當日瞧見自己的外甥女是管理的身份出現在宴席上,說到底這再是賺錢賺名利也是伺候人的活兒,寧馥又是女兒身,與喬鴻儒若是以這樣的身份在宴席上打個照面,無異于在眾上位者的面前打了喬鴻儒的臉面。
而若是喬鴻儒在宴會上不好看,就等于讓喬老侯爺也沒了面子。
這……
說重了,豈不是他們御史大人給喬家難看?
這個道理一想通,心中自有一番說辭回去說給自家主子聽。
都察院御史的反悔帖并沒有通過秦航那邊傳來,寧馥接過的時候,常中愷的管事是親自過來的,同時還奉上了一個示歉的匣子,里面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寧馥絕對不能要。
但無論寧馥怎么堅決,那管事都比她更堅決。
“您不要,我們卻不能不給,寧大人是通事理的,這各中原由我在這里也不便多說,總而言之,當初是我們欠考慮,以后定然還會再有合作的機會,到時一定會再來光顧。”
匣子不得不收下,那管事才踏實而去。
從這件事定下之后,寧馥就像是完全閑下來的人一樣,即便是林清之和赤嶸也在,她也不避忌的在旁操練自己的功夫拉筋伸展,因為她的動作和功法太過奇怪,赤嶸和林清之在旁觀看倒是忘了互掐,時不時的還相互討論起來她這都是些什么套路,而最后的結論是——她可能只是在鍛煉身體。
這樣過了四五天之后,二人也看膩味了,不過這些日子沒有怎么互掐竟是建立起了和平關系,寧馥在旁練著,他們二人也目不斜視看都不再看了,天南海北竟是有了不少的共同語言。
韓塵自那天之后就再沒有在午夜時分過來夜訪騷擾,寧馥每晚都睡的很好,只是每天清晨醒來的時候,都會發覺自己的被子比以往要蓋的整齊。
可這是夏天,她真的覺得每天醒來的時候有些悶了。
這天一早就下起了雨,晴鶴專程過來告知林清之家中有事,近幾天可能都不會來,巧的是赤嶸竟然今天也沒來。
寧馥在廊下拉筋,四周靜靜的只有雨聲,韓塵出現的時候好像很突然,又好像一直都在那里,穿著一身常衣,沒有任何雨具,可雨幕卻未能將他打濕分毫。
“喝口熱茶吧。”霜容輕聲在旁言語,案幾上已經多了一盞茶杯,茶湯清透,冒著絲絲熱氣。
兩個茶盞并排而立,卻沒讓人覺得并行,竟有種對立之感。
霜容說完便就退了下去,寧馥一回頭,青白的面孔上有一道淺淺的汗滴落而來,看向雨幕之中的那抹身影,不知為何,眼睛突然有一絲莫名的溫熱。
幾日不見。
有幾日了?
那日拂袖而去,他今日終于在這雨幕的霧水之中若隱若現的出現在她的面前,這個讓她不明敵友不想接近也不想遠離的人,像遠山上的冰川一般寒冷而又頑固,看著他就這樣執拗的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寧馥突然覺得渾身疲憊。
轉回視線,面向相反的方向,正要離去,雨幕似乎突然被人撥開,腳步聲突然在身后響起,寧馥平靜的回過頭去,看著瞬間便到得近前的人靜靜不語。
“為什么要拒絕?”
“我沒有拒絕的權利?”
“你不深入虎穴怎能得虎子,放在眼前的機會不要,你這是不領我的情?”
“領你的情?你的計劃難道不是我在前方探路,你在后方撿漁人之利?”
“哈哈。”韓塵突然笑出聲來,衣袖輕輕的游動,寧馥從未見他如此,只覺這畫面詭異的很,就聽他道了三個字:“說的好。”
“韓塵。”寧馥沉聲說道:“我謝謝你沒有逼著我不放。”
韓塵還是笑:“在你的想象里,我就是一個逼著你不放的人?”
雨幕似乎更密集了一些,有風吹來,雨珠彌漫。
韓塵穿著家居常服,可是卻絲毫不減他身上的上位者的貴氣,他的頭發從廊下被風撥卷到雨幕里絲絲翻飛,語調寒冷,緩緩說道:“既然拒絕,那就別讓我在宴會上看到你。否則,我絕對不會像上次那樣放了你。”
他的眼神有一種警告的意味。
寧馥緩緩的搖頭:“太傅大人,您想的有點多了。”
“我是不是想多了,你自己心知肚明。”韓塵冷然說道:“不想搭上我這條船,你也休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另起爐灶。”
寧馥聞言,皺著雙眉抬起頭來,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韓塵,什么是另起爐灶?”
韓塵眉心一簇,只聽寧馥聲音低沉的繼續說道:“我寧馥從來都沒想過要搭上你太傅大人的船,怎么就能說我現在是另起爐灶?要另起爐灶,至少前提得是你我共乘過一條船才對,你和我之間,不是只有利益合作嗎?既是利益往來,你來我往頂多算得上合作,共乘一條船——你可別搞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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