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青牛瞇了瞇眼,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二人,沒有立刻說話。
因著他沒有如往常一樣立刻發火,這反而叫原本有所準備的葭葭與顧朗嚇了一跳,愣愣的看著伏青牛不說話。
伏青牛看了會兒二人,終于也不知從哪里尋出一塊牌子,便在葭葭與顧朗二人面面相覷之時,伏青牛拿著那牌子在二人面前晃了一晃,而后慢條斯理的開口了:“顧朗,這是你幾十年前東海任務的牌子。你當時走人,確實任務已經完成了,但是后頭門派又追加了一份留守的命令,有異議的可以自行離開,但是你當時人已經走了,我便當你默認了。這些年你失蹤不見蹤影,我自然不好拿出來添堵,如今你既然好好的回來了,走吧,隨我去領罰!”
伏青牛這是轉了性子啊!
葭葭與顧朗看的目瞪口呆,竟是一點反駁也無便任由伏青牛把人領走了。
眼睜睜的看著顧朗低著頭被伏青牛拉走了,葭葭怔了怔,這才反應過來,正要追上去,卻聽身后有人高喊:“連真人,是連真人吧!”
葭葭聽著這似乎在哪里聽到過的聲音,轉過頭去,正對上了一張笑的臉上的褶子都快皺一起的老臉,那笑起來挑的分外歡快的眉毛怎么看怎么一個猥瑣。
葭葭本能的心中警鈴大作,正在腦海中過濾著此人的信息,那人已經湊上前來,呵呵一笑:“連真人,我是莊明光,還記得我么?你還在煉氣期咱就見過了,咱們一向很有緣分。”
這下葭葭當真是笑都笑不出來了,很快便意識到了此人的身份,那便是昆侖上下謠傳:千萬別信明光那張嘴的明光真人,一個喜好看熱鬧,典型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修士,葭葭依稀記得曾經與他一同巡邏過幾日的明定城,結果,誒,那當真是不說也罷。
她閉關百年出關之后,那明光真人便管上了各峰宗務殿的事,倒不是他手段多能干,純粹是熬到年齡資歷沒有人再大過他之時上的位。
也是因著他這一上任,各峰宗務殿出了一條新規矩,那便是誰人欠了門派靈石的,會在各峰宗務殿之上高掛大名,這宗務殿乃是處理各峰修士俗事之地,平日里多有修士來往,這一掛,但凡有幾分臉面的都要扛不住了。
有人向梅七鶴投訴過幾回,尤其是某些閉關許久的高階修士,這么一掛名字,當真是多年的高人形象全毀了。為此,梅七鶴找過莊明光好幾回,也有過數次“談心”,偏偏莊明光此人,破皮無賴對的很,平日里沒有理由,他都能想出三分歪理了,更何況現在,打著一心一地為門派敬忠職守的旗號,莊明光“據理力爭”,非但保留下了這條規矩,還將各峰宗務殿掛名字的那塊牌子做的更大了。
葭葭就“有幸”上過兩次榜,那當真是比為門派盡忠還要傳的人盡皆知啊!
為此,莊明光明里暗里也得罪了不少高階修士。
偏偏這世上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莊明光實力不怎么樣,但依靠著那張瑣碎的嘴巴,倒也有不少人知道昆侖有一位“嘴碎”的修士,特別喜歡看熱鬧。
眼下莊明光兩眼放光的盯了上來,不知為何,葭葭只覺渾身冒出了一身冷汗,干笑了兩聲:“莊真人,可是有什么事尋我?”
“沒什么大事!”莊明光的眉毛挑了挑,不知從哪里摸了一把靈谷做的零食小嘴,開始吃了起來,一雙眼中滿是“我就等著看熱鬧了”的神情。
“既然沒什么事,我便先走了。”葭葭再次干笑了兩聲,轉身想要離去,卻被吃著莊明光一把拉住了衣角,“誒,連真人,這么著急做什么?你幾十年沒回昆侖,這昆侖上下發生的事,最頂頭的那些機密不提,其他事,就沒有我莊明光不知道的。”
“你自求多福吧!”聽著莊明光同葭葭的對話,玄靈涼涼的吐出了這一句話,典型的準備袖手旁觀,看熱鬧了。
這倒讓“他”生出了幾分好奇:“這個莊明光有那么可怕?我看連葭葭嚇得冷汗都出來了。”
“你看了就知道了。”玄靈輕哼了一聲,算是回應。
“他”也不再說話,似是當真準備依著玄靈看看就知道了。
葭葭心中直跳,暗罵兩聲玄靈,干脆扳起了臉:“明光真人,我外出方歸,要急著去見師尊,你若當真有事便罷了,若是無事攔我,此事我定然是要告知師尊的。”
“咔嚓咔嚓”吃著零嘴的莊明光笑著搖搖頭,似是有些意猶未盡的又翻出一包零嘴拿到手中開始吃了起來,不知為何,此情此景讓葭葭看的眉頭微動:所謂的修士容顏不老是相對的,有人服了定眼液,有人因著進入金丹之時尚是年輕,因此還保持著金丹時的容貌,而有些人因著進入金丹之時也有五六十歲了,也不曾服用定眼液這等東西,便以五六十歲的容貌長此以往的保持了下去,明光真人就是后者。
眼下看這個因習了至剛至陽的金剛掌而有些五大三粗的明光真人,以如凡人老者的容貌做著唯有十幾歲小姑娘才愛做的事情——吃零嘴,這場景,不得不說看的葭葭雙目有些發疼,眼睛火辣辣的疼。
揉了揉眼睛,強勢的不去管明光真人小口小口吃零嘴的動作,看著明顯經過多年的淬煉,當年就是老油條的明光真人越發潑皮無賴了起來:“得了吧,連真人,咱們也算幾百年的交情了,我還不了解你?”他說著還拿胳膊肘撞了撞葭葭,葭葭心中暗道奇怪:她什么時候與明光有了幾百年的交情?狐疑的看了片刻明光真人,明光真人語氣依舊熱絡,“別拿令師尊來壓我,我又沒犯事,宗務殿也讓我管的井井有條的,倒是方才,你這還學伏青牛扳那張臉,告訴你,連三分火候都不到。”
葭葭深吸了一口氣:“所以呢,明光真人有話不妨直言?”
“我跟你說,這幾十年的舊賬,因著你二人不在昆侖,伏青牛憋了幾十年了,這一回顧朗不關個幾年別想出來了。”莊明光一邊說嘴里也不停,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好同時說話和吃東西這兩件事的。
葭葭想了想,便道:“那也無妨,我等修真者哪里不是修真,就當是閉關了。”
“話不是這么說的,聽說連真人入藏神之后實力大漲,而且奇遇不少,不知有沒有有意思的事?”明光說著再次歡快的挑起了眉,“放心,我明光也不是那等忘恩負義之人,你若跟我講了,我便告訴你一件伏青牛的糗事!”
“伏青牛的糗事?”葭葭揚眉。
明光真人一見葭葭的表情,便道有戲,又忙不迭地湊了上來,“連真人是不是有興趣知道?”
葭葭沒有立刻回答他這一句,反而轉了話題,看著眼前的莊明光道:“你這般閑么?不好好修煉,成日里就對這等事感興趣?”
“連真人如此刻苦,難怪會有如今的成就。”莊明光笑嘻嘻的說道,卻是毫不在乎,“但是昆侖有連真人這等胸懷大志的也有我這等沒有什么出息的,連真人就莫要較真了。我這等人多得是,修真凄苦,偶爾也得來點事調劑調劑,不是么?”
能將八卦之事說的這般堂而皇之的,也只眼前這個明光真人了。
葭葭笑了笑,思及明光真人的碎嘴,便沒有立刻回他,只道:“這樣吧,今日我得先去拜會師尊,改日我等再談。”
“改日是哪幾日?”莊明光一聽有戲,立刻紅光滿面,“連真人可答應我了,莫將那些事情先告訴旁人,我莊明光得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這還有先來后到?葭葭詫異間,便看到明光真人轉身走到一旁去了,她耳力極好,是以清晰的聽到二人的談話聲傳來。
“這一回想聽什么消息?”是明光真人的聲音。
“我家師叔的。最近這師叔老在我等面前拿喬,我被他逮住訓了好幾頓了。”
“是么?”
“諾諾,靈石給你。”那修士說著將一只儲物袋塞到了明光真人手中。
這一幕看的葭葭目瞪口呆,敢情莊明光這是光明正大做上了買賣消息的活兒啊!
那頭莊明光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收了靈石袋,朝那修士勾了勾手指,那修士當下會意,湊到莊明光身邊,兩人如此如此的說了一番,而后露出了幾分心領神會的猥瑣笑容。
這簡直……葭葭對明光真人當真是不知怎么用言語去形容了。
“他”卻一番常態,似是對明光真人起了極大的興趣,“果然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這昆侖怏怏大派,居然還有這種人,倒是有意思的很。”
“你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葭葭沒好氣的說道。
“你當梅七鶴他們不知道明光真人做的這事?這個明光雖說有偷窺的癖好,但又沒有涉及到門派辛密,梅七鶴自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他去了,就是如今的掌門換成了秦雅,想來也是一樣的。掌門嘛,這和稀泥的水平定然是要好的,還有也要選擇性眼瞎。門派有你們這等認真做事的人,但也少不了明光這等人,你莫看他不三不四的,在低階修士眼中看起來卻是要容易親近的多,只要有這等他人的消息,就能換來明光的親近,雖然這親近不甚可靠,但偶爾借一下勢也是無妨的。而妙無花秦雅這種就只能是可遠觀而不可親近啦!”
“你倒是很有心得嘛,不知道你當年是屬于哪一種?”葭葭忍不住問道。
“他”話語中不乏自得:“我兩者兼而有之。”
“取兩者之短么?”
“廢話,當然是取兩者之長了。”
葭葭閃了人,她或許并不認可明光,卻也承認門派少不了這種人,是以將明光的事情拋到了腦后便徑自去了太阿峰。
才一踏足太阿峰,便對上了朝她使眼色的諸星元。
諸星元似是特意在此地等她一般。
“怎么了?”
“顧朗已經被拉去面壁了,定了十年的期限,你也莫過去了,省得伏青牛又找你的麻煩!”
“是么?”對這個結果葭葭并不意外,又道,“師尊呢,可有牽連?”
“首座那人,若是他不愿意,誰能讓他吃虧,好的很,若非首座在其中周旋,顧朗可不止十年的面壁。”
十年的面壁,對修士而言卻是算是極輕了,葭葭心中一定,又道:“那我等歸來,這一回失蹤數十年之久,總要去向師尊交待一番的。”
“也好。”諸星元點了點頭,卻又似有所指道,“你去首座那里小心點,有人,哦,不,東西賴在那里不肯走。”
“什么東西?”
“你到時候看了就知道了。”
諸星元說罷,拍拍葭葭的肩膀就走了。
葭葭帶著三分疑惑向秦雅的住處行去。
而所謂的到時候看了就知道了就是讓她成功的對上了一張懵著的虎臉。
“臥槽,女的?”那一身白毛的老虎站了起來,抖了抖走過來,繞著葭葭轉了兩圈,“你哪位啊,找秦雅干嘛?”
“我外出歸來,自是有事向師尊稟報了。”葭葭神識一掃,在發現這老虎的實力之后便規規矩矩的收回了神識,老老實實的回答了起來。
“你不老實!”那白毛老虎冷哼了一聲,“一個兩個,盡是這種狡猾之人。”
“您說的是。”
“虛偽。”白毛老虎懶洋洋的看了她一眼,吐出了這兩個字。
葭葭挑了挑眉,沒有理會這只白毛老虎,向秦雅行禮:“師尊。”
幾十年不見,秦雅卻還彷如昨日,便連住處的擺設似乎都沒有任何變動,葭葭將這幾十年同寧無缺周旋的事情說了一遍,包括一些關于少辛的猜測也交待了個徹底。
秦雅聽完,沉默了半晌,細致的眉終是松開了:“我知曉了。”
聽聞秦雅這般回答,葭葭也似是松了一口氣,這才轉身看了一眼屋外不遠處守著的老虎,問道:“師尊,這白虎,又是如此修為,可是那秘境中的一只?”
“不錯。”
“那它怎么會……”
秦雅也未瞞她,將前因后果說了一遍,才道:“許是這白虎性子傲慣了,沒見過我這等的,竟是直接跟著我等來昆侖了。”
葭葭笑了笑,滿不在乎道:“或許有此道理,不過我看這白虎也不傻,當年各方勢力,我昆侖為尊,換了一個門派,就是蜀山也未必護得住它,恰巧師尊的漠視,激起了它的傲性,便跟了過來。”
秦雅似是有些詫異的抬頭看了葭葭一眼,忽地笑了:“果真入了藏神,你不但修為實力增長,便連心性也長了不少,這倒是讓我更為放心了。”
葭葭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方才說出這等猜測的不是“他”是她自己,或許她也沒有那么笨,只是不曾深想罷了。
又寒暄了幾句,秦雅這才道:“葭葭,你當年帶回來的那個叫寧素的修士,悟性不錯,這些年問了你好幾回,你可要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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