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的喜事?”玉歡笑容有些迷離,指指窗外那株花開正盛的老梅問:“姐姐看那梅花開的如何?”
“艷若桃李,紅似蔻丹!”玉翹沉吟。
玉歡淡淡說道:“姐姐是愛這景了。我卻看這滿枝的花,層層疊疊挨擠著,反覺得爛糟糟一團,讓人看了心生煩郁。”
玉翹一時無言,心中詫異,只覺得玉歡對自己這門親事并無歡喜可言。
恰春紫沏來滾滾的茶,她便接過,細細吹涼啜了一口。這樣低首垂眉之間,倒讓她朝那石青色絳子多看了幾眼。
本沒有什么稀奇,卻瞅到玉歡將那絳子蓋在一簇明黃鼠線之上,倒像刻意遮掩般。
石青配明黃,穩重中帶著明快,一般為年輕男子佩戴的掛件之色。玉翹思忖,定不是給父親的,哥哥素不喜明黃色,便也不是為他而結......。
如此一想,心中便如燒著了般,沉聲道:“如今這男女大防雖不嚴謹,但你我畢竟長在深閨,未曾見過世面,偶遇一兩個少年兒郎,只怕一時頭腦發暈,中邪般迷了心性也是有的,及時拔回抽離才是上策。那王伯伯和善,王伯娘慈愛,南陽哥哥從小熟識,知根知底的,妹妹嫁過去,享大福不敢講,倒不會受啥委屈。”
“姐姐這話說的,倒像妹妹干了什么雞鳴狗盜之事似的。”玉歡面色平靜,笑道:“雖說上梁不正下梁歪,但妹妹脾性好歹還是隨了父親的。”
語畢,她便端起茶也顧不得燙,猛飲了半碗后,方才又道:“那南陽哥哥從小雖玩在一起,可每次都是追在姐姐身后,何曾怠見過我?本來這段姻緣就是姐姐的,與我也沒什么勞什子事,如姐姐愿意,妹妹可到父親那里稟明心志,塵歸塵,土歸土,一切歸了原位甚好!”
一番話下來,玉翹又喜又驚,喜的是不知何時,這個總以溫柔懦弱著稱的三妹妹總算有了幾分烈性子,日后即便遇到些事,也不至于立時風吹即倒。驚的是她倒把王南陽的心思看得清明透徹。
她便斟酌著說道:“妹妹多慮了,那時尚小,哪懂男女情事,只是孩提心性,喜歡追著一個人嬉笑玩鬧罷了。那時秦風哥哥不也只和你說話么?現娶了娘子,好的跟一個人似的。所以當不得真的。”
提起髫年之事,兩人皆有了笑意,半晌,玉歡輕道:“隨便怎么說,這婚事是母親強求而來的,妹妹心中總是別扭的很,定要還給姐姐的。”
瞧著她態度堅持,心意已決的模樣,玉翹一時到不好說什么。
閑聊片刻,便起身告辭,由著春紫送出了內房。途經那株老梅時,玉翹又立了會,心下使然,回眸朝身后看去。
只見玉歡俯身撐腮探在窗前,癡癡看著某處,玉翹順著望去,不由跌足大駭,那里昂首挺胸站著一名侍衛,身披盔甲,手握大刀,看似嚴肅端整,眼神卻也看著窗欞上的那位,含有癡纏之意。
當即出得門外,凝著臉瞅著春紫,冷冷道:“你是玉歡的貼身丫鬟,愈發懶怠,自家小姐何時出了這樣的事,竟不曉得么?”
春紫唬了一跳,心想這二小姐難得來一趟,怎跟火眼金睛似的,忙戰戰兢兢跪下,顫聲道:“自侍衛入了這綴香院后沒幾日,小姐便有了心結。”
“可還有誰知曉此事?”
“只有姨奶奶知曉此事。”
聽了此話,玉翹倒松了口氣,又交待她管好自個嘴,少不得用言語唬她幾句。春紫唯唯諾諾答應著才心驚肉跳地離去。
前一世不是這樣的!
玉翹越想越站立不住,自不顧一旁竹椅濕滑沁涼,坐了上去。
她凝神使勁回想著前一世玉歡出嫁前的種種,記得采花賊盜猖狂,太子也是派了帶刀侍衛進了園子,但都安排在自個院落各處,把那玉歡冷落著的。
后王伯伯前來商定婚期,玉歡便在王南陽禮部大考后沒些日子,即嫁了過去。
出嫁前日,她倒是來玉翹房里坐了坐,想著嫁后彼此更少會有牽扯,便敞開了心扉,說了些體己話兒。
玉翹記得,當時這個妹妹粉面含春,羞澀難當,心情期待又忐忑的緊,對王南陽,她是十足歡喜的。
可如今,事情逆天翻轉,饒是玉翹紅塵中已走過一遭,且有顆七竅玲瓏心。此時也自是犯了難,心中好一頓百轉千回。
她正這么愁腸婉轉之時,忽有人自背后在肩頭拍了一記,說道:“妹妹一個人在這里做甚?”
玉翹唬了一跳,回首看去,原是哥哥,旁還站著一人,眸子深沉如焚般盯著她,是周振威。
周振威最近三天兩日往楚府趕,尋著楚鈺聊事,連看門的小廝偶爾都懶得通傳,由他自在進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倒從未見著玉翹,偶遠遠瞥到,也一晃即過,便沒了蹤影。
他心下跟明鏡似的,曉得姑娘是在躲他,避他,不愿見他。
在瞧瞧她發間已不見那枚金鳳釵子,更是有縷苦澀如梗在喉,這姑娘,是下了大決心要和自個生分到底吧!
周振威在沒遇到這姑娘之前,常年飛沙狼煙中金戈鐵馬,是個氣沖霄漢,胸懷雄才偉略的豪情漢子,那心也如鐵石般冷硬,而此時,姑娘婀娜靜默地坐在那里,如雪后斜陽凍梅紅,不勝嬌柔弱晚風般,這心瞬間便柔化了,滿是憐惜之意。
他這時倒眼尖的很,瞅到玉翹著柳黃綾棉裙,臀兒因竹椅帶雪,那里的裙色漸變微深,了一片。
便大步上前坐了個揖,沉聲道:“姑娘可否起來一下?”
瞧著玉翹雖不明卻也乖乖含笑站起,也不多言,直接撩下披在肩上的鴉青色帶厚錦鑲毛披風,平鋪在椅面上,然后看著玉翹,淡淡道:“玉翹姑娘請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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