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翹已經醒轉,卻懶懶的未起身。有風從窗縫里透進,吹得一室溫涼,只覺鼻息處,有淡淡甜香纏綿。
昨夜為了去酒味,她讓凌素端了盆夜合花擱書案上,這花夜閉晝開,昨還是滿枝骨朵,現已開的繁花似錦,引得蝶兒時不時啄著紗窗,翅翼半張半合的流連不去。
“小姐還不起來么?”門簾晃動,是碧秀打了洗漱的水來。
玉翹翻身坐起,并未答話,只是悶悶的問:“現幾時了?姑爺去哪了?”
“現辰時二刻,姑爺在園子里練劍呢!”碧秀笑道:“采芙幾個都站在廊下看熱鬧。”
玉翹默了會,才遲疑問她:“你有未覺得姑爺這趟回來后,人有些變了?”
碧秀抿著唇笑道:“小姐真真多心了!早起姑爺還交待著,說你昨夜困得晚,讓你多睡會,莫要來擾。”
“可是......。”她就是覺得哪兒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行宮私會,夫君抱她坐窗臺上耳鬢廝磨時,她曉得他那話兒鼓脹的有多厲害,雖隔著白絹褲,卻也劍拔弩張,將她腿窩處弄得又酸又軟,濕了一片。
照理來說,玉翹小臉火燒的思忖,依夫君那股子想將她就地正法的勁頭,也不該昨夜兒去喝酒,還喝得酩酊大醉,更不該這會練哪門子劍呀,把她孤零零棄在床上,不管也不問。
玉翹這邊琢磨不定時,那廂周振威卻掀簾進得房來,就見她上穿淡紫粉色系襟小紗衣,下著同色紗褲,如裹著一團煙氣般,正散著烏油油的發垂在胸前,桃臉紅嬌的坐在床上,愣愣的發怔。
他不由攥緊青銅劍柄,把眸中熾熱火焰半掩了去,咬著牙將劍懸于墻上。碧秀忙上前笑道:“姑爺可要洗把臉?剛幫小姐打來的清水,要么姑爺先用著?”
“這倒不必!”周振威尋了桌案前的椅子坐下,淡淡道:“方在外頭已在浴間洗過。”
他倒不是說給碧秀聽的,隨手拿過放在架上冊書,翻了幾頁,上有玉翹題的批語,只覺字跡雋秀,好看的很,一時只顧津津有味的細瞧,并無二話。
玉翹揣著心思,起了疑,自周振威進得房來,便不吭聲兒,只眉眼盈處將他暗暗瞄著,卻見他看起書來,也不和自己說話,愈發覺得沒意思。
碧秀看看自家小姐歪在床上,形容淡淡的,以為她還乏著,逐立在門邊,僅等著她起來再上前伺候,這樣一來,房里瞬間靜靜寂寂的,唯聽到的,只有窗外漸鳴漸響的聒噪蟬聲。
“這是四爺的院子么?”簾外有婆子高聲問著,碧秀忙打起簾探出半個身子,笑回:“這里就是,你有何事呢?”
那婆子忙吁口氣道:“孫大當家遣我送早飯來的!”碧秀擺手笑答:“你老送錯地了吧!我家奶奶每早都是去老太太房里用早飯的。”
周振威這才抬頭,沉聲道:“沒送錯,是我叫送過來的。”他逐朝玉翹看過來,頓了頓,才道:“你還不起來么?用過早飯,我帶你去個地方。”
玉翹隱聽到外頭婆子笑著說道:“這食盒子沉甸甸的,姑娘力氣小,我幫你拎進房里擺桌上去。”又聽到碧秀笑著道謝。
她想著這日頭已高,如若婆子進來瞧到自個還賴在床上,只恐背后說她懶怠,唬的一骨碌抻直了軟柳腰,兩纖腿垂在床沿邊,一只白玉瓷骨的小腳兒在床下探啊探的,尋著自個那雙紅色鴛鴦戲水繡花鞋。
周振威不動聲色的看她著急慌忙的樣子,只覺嬌姣嫵媚,又見她腳兒摸索反把繡鞋推進床底深處,逐不可忍,站起朝玉翹走去。
半跪床沿邊兒,他從床底撈出兩只小繡鞋,一手拿鞋,一掌握住了她的小腳兒,替她將鞋套上。逐又拿過另一只繡鞋,又握住另一只腳兒,這次動作明顯滯緩,那軟糯滑潤似團玉般蹭著掌心,滋味實在奪魂噬骨。
玉翹本還硬氣,不要理他,卻見他蹲下魁偉的身軀替自個穿鞋,心便軟了一半,又見他握著自己腳兒不動,使性子掙了兩下,他卻攥的更緊。
憋了半日的委屈襲上心頭,鼻一酸,眼眶一紅,玉翹咬著粉唇,吸著氣道:“你這是怎么了?好容易盼回來,就冷冷淡淡折騰我是不是?”
周振威蹙眉看她眼橫秋水,氣惱惱盯著自己,心里頓時晦澀酸苦,想說什么,卻如鯁在喉。卻聽到簾動,逐替她將另一只鞋套上,方才站起,靠一邊櫥子沉默無語的站著。
這婆子進來,正瞧著周振威半跪那兒替玉翹穿鞋,逐看在眼里。將食盒擱桌上朝碧秀笑道:“我手不干凈,麻煩姑娘將食盒里的碟碗盤取出來,這食盒子還得拿去廚房盛了飯菜給別屋端去。”
碧秀笑道:“我稍會要給四奶奶梳頭,這手弄的油光葷腥的可不成,你等會,我去叫別的姑娘來取。”說著即出了門去喚人來。
這婆子便上來給主子請了安,看玉翹用清水凈濕了小臉,閉著眼四處摸索棉巾,又見周振威拿過棉巾手腳粗笨的給她擦面,頓時滿臉笑出了褶子。
玉翹見她盯著自己只是笑,有些難為情起來,也笑問:“你光看著我笑做甚么?”婆子眉飛色舞道:“四奶奶是個有福氣的呢!”玉翹瞄了眼周振威走向書案,自己即坐在妝臺前梳著發,饒有興趣問:“你說說看,我怎得有福氣?”
婆子笑道:“我在這府里呆了半輩子,沒聽著沒見過哪個爺給娘子跪著穿鞋,替娘子擦面的。奶奶有人這么疼著,就是天大的福氣呢!”
玉翹聽了,眼兒清澈又望向周振威,他正立在書案前尋著書,背影挺拔健碩的很,想想確也甜蜜,便抿著嘴笑,未吭聲兒。
周振威也有一句沒一句聽著她們閑話,直到婆子說她有人疼著,是天大福氣時,他才僵直崩緊了身軀,屏息等著聽小娘子會如何回應,卻見她不言不語,這顆心頓時沉了又沉,神情嚴肅而冷凝。
自已到底該怎么做,才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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