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程征和刑部尚書楊舒正查問參與抓捕的御林軍,程征和楊舒分別坐于兩個主位,右側坐著兩名師爺作記錄。一切準備完畢后,首先傳了禁軍統領姚珞,見了禮入了座后,進入正題。
楊舒富態老成,開門見山問道,“請姚大人講講昨晚抓捕盜賊的過程。”
姚珞據實以告,“昨晚戌時三刻左右,我帶人在崇旋門到和宣門的路上巡視,突然聽到洗塵宮有異動,接著就帶人趕去。走到佟佐門的時候看到有黑衣人從洗塵宮房頂飛出,我差人通知四周戒備,一路跟著黑衣人追了過去。到了禮樂館附近,黑衣人消失了,我就命人包圍了禮樂館,上下嚴查。黑衣人藏身不住,從禮樂館向外出逃時被我擒獲。”
楊舒點頭,“你抓到黑衣人后可曾認出他是誰,在他身上搜出了什么?”
姚珞回答,“黑衣人被擒后我揭下他的面罩,正是勇侯程遠信,沒有在他身上搜出任何東西,隨后我親自帶人把他收了監聽候發落。后來皇上親自過問,我就奉旨把勇侯移交道了刑部大牢。”
楊舒又點頭,再問,“抓住勇侯之后,你可曾在附近搜查?”
“是,當時我怕還有同伙,加之洗塵宮上報說丟了三顆寶和明珠,可是我在勇侯身上并未尋獲,就隨即命人在禮樂館一帶詳查,并未有所獲。”
楊舒追問,“禮樂館里外都查了是嗎?”
“沒有,禮樂館的后院一向嚴禁外人進出,我只是轉告了禮樂館掌事,請他代為查探。掌事大人當時說天色已晚不便打擾,等天亮再說。今天辰時左右掌事大人前來回稟,后院未有異常。”
“從昨晚到今日辰時禮樂館可有人把守?”
“是,截至掌事大人回稟之前,一直未撤兵,進出之人也都嚴加排查了,未見異常。”
楊舒知曉了來龍去脈,對程征說:“端侯爺可有疑問?”
楊舒畢竟是刑部尚書,經驗遠比程征老道,程征先前一直靜聽他問話,直到被他詢問才終于開口,問姚珞道,“你抓捕黑衣人之時可曾與他交手?”
“在黑衣人潛入禮樂館之前,我跟黑衣人一直保持有一段距離,并未交手。禮樂館在四下被圍之后黑衣人再度出逃,我才與他近身,他功夫很差,兩三招便被生擒了。”
程征再問,“黑衣人消失在禮樂館之前,你一直是全力追捕,并未分神顧及其他是嗎?”
“是。”
“也就是說,黑衣人他的輕功和你不相上下,可以這么認為嗎?”
“是。”
程征點頭,“我問完了。”
楊舒問,“姚大人有要做追述的嗎?”
“沒有。”
師爺拿出詢問記錄和筆給姚珞,姚珞匆匆看了一眼在最后一頁落了字。
“有勞姚大人了。”
姚珞起身,“不敢,侯爺和大人奉旨查案,下官理當配合。”
送走了姚珞,程征和楊舒又接著問了二三十名羽林軍,說辭都是大同小異,沒有什么特別,直至黃昏,兩人結束問話。由于皇上只給三日期限,時間緊迫,兩人相約晚上去洗塵宮詢問事發經過。
程征回府用過晚飯,在書房歇息時錦風過來,程征問,“夢涵有消息嗎?”
錦風搖頭,“沒有。”
程征深吸一口氣,“夜里去一趟禮樂館后院,看看有沒有線索。”
“是。二少爺那邊需要打點嗎?”
程征抬手示意阻止,“不必,作案的不是他,去了多生是非。”
“少爺已經確定了嗎?”
程征斷言,“黑衣人的輕功和姚珞差不多,明顯不是遠信。”
錦風點頭同意,“是,二少爺雖然拳腳功夫差了點,但輕功少有人能及,勝出姚珞不在話下。只是后來怎么抓到了二少爺?”
“這個我也想不通,我一會兒還要去洗塵宮,看能不能發現什么蛛絲馬跡。你全力找夢涵就是了,現在不能見遠信,只有找到了夢涵才知道昨晚到底生了什么。”
第二日上午,程征和楊舒來到刑部大牢審遠信,剛一進門就看見遠信被綁在十字架上遍體鱗傷,布滿血污,鞭痕累累。程征壓著怒氣低沉問道,“誰讓動得刑?”
楊舒有理有據的回答,“這是刑部的慣例,審問之前先用刑,給犯人個下馬威,讓犯人知道厲害。”
遠信原本耷拉著腦袋,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聽到程征的聲音,頓時精神了起來,哈哈救星來了,再也顧不得疼了。
楊舒禮貌的邀程征入座,問獄卒,“犯人還清醒嗎?”
獄卒沒有回話,而是轉身端起盆子向遠信潑了一盆水,遠信咬牙慘叫幾聲,搖了搖腦袋,甩掉滿臉的臟水。程征知道潑的是鹽水,但也不好多說什么。
楊舒知道程征和遠信的關系,有意看程征的態度,便說,“侯爺先請問吧。”
程征正有此意,他不知道遠信是否知道現在的情形,也不知道遠信究竟為什么會被當做竊賊抓起來,要是楊舒先問,遠信前言不搭后語,答非所問,又是一頓大刑。程征問道,“我問你話,你老實交代。”
見遠信點頭,程征開口,“北國使臣貢物被盜一案皇上極為重視,下令刑部和云族聯合審理,你可知道?”
北國貢物?不會吧,我不是因為去偷窺煉丹房而被抓的?也對,如果皇上安排人手在四手嚴守,我應該一進去就被抓了,哪還等到我和夢涵停留這么久。至少能確定了他們不是因為我私闖煉丹房而抓我,這個坎過了就還有活的可能吧。那我不會是被當做竊賊了吧,什么北國貢物我連見都沒見過,怎么會抓到我頭上,沒有人贓并獲,有希望脫罪哦。脫什么罪,我本來就沒偷,大照律例還我一個公道啊。
程征的問話明顯就是在給遠信指路,遠信腦袋轉了幾圈,看到了希望,點頭表示對程征問話的回答。
程征繼續問,“我和查大人共審此案,你可信我們?”
“當然。”信信信當然信,我誰信不過總會相信我的親哥哥吧,不過您這叫什么問題啊,遠信像是吃了定心丸,有恃無恐了,嘴角一揚,狡邪笑道:“端侯爺您第三個問題不會是問我叫什么吧?”
程征見他此刻還有心思說笑,心中也安定了幾分,想必他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五月二十四日晚,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我該怎么說呢?肯定不能實話實說,找死啊,盜竊之事本來就與我無關,也不要輕易招惹。編吧編吧,能扯多遠扯多遠。云族連同刑部一起審,不是好糊弄的,要圓的天衣無縫才行,可憐我不是個會撒謊的人啊。遠信心里直叫苦,由于程征最討厭被欺騙,所以遠信從來不敢對程征有所欺瞞,長這么大撒謊的本領還不如個小孩子。蒼天,看在我誠實一世的份上給條出路吧。
遠信絞盡腦汁開始想,到底怎么說才合適。見遠信遲遲不言語,程征呵斥道,“從實招來!”
遠信身子一打哆嗦,魂都嚇出去半個,吞吞吐吐的說,“那天晚上,我去聚香樓吃飯,點了紅燒排骨,油燜蝦,鹵水豆腐,清蒸桂魚什么的,花了我好幾兩銀子呢。吃了飯后我就去了玉林齋……”
程征厲聲打斷他,“滿口胡言,想挨打是嗎!”
“別別別,我還沒講到重點嘛,你有點耐心好不。吃了飯之后夜色初上,我就去玉林齋房頂坐了會兒,看了會兒月亮,到……”
程征再次打斷他,“五月二十四你看什么月亮?來人!”
“別別,看星星,看星星。”遠信一臉賠笑,確實有點慌不擇言,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說,我不會撒謊啊怎么辦怎么辦?遠信焦頭爛額的分析著,我是在禮樂館被抓的,禮樂館離哪里比較近呢?明月軒?逐水池?寧和殿?對,寧和殿。皎容,看在我們小時候一起玩的情份上你今兒也為我擋一次劍吧。遠信心中有了主意再次開口,“我在玉林齋看了會兒星星,到戌時左右我去玉林齋取了東西。”
“什么東西?”
“首飾。”
“什么首飾?”
“這個,不好說,”遠信面露難色,“我答應了人家不說出去的。”
程征嚴肅道,“胡攪蠻纏,閃爍其詞,來人,上刑!”
“別別別別啊,別動不動就拿上刑來嚇唬我,我怕這個。好了,給你們說了,今兒我就做一次小人,為了保命把人家都給出賣了。”遠信滿含歉疚,裝的還挺像,“是鳳含九珠1。”
程征也不禁為他捏一把汗,你到底準備往哪里扯,沒辦法,只能順著往下問了,“你私造鳳含九珠欲意何為?”
遠信盡量裝作不好開口的語氣,“事情是這樣的,大概一個月以前,就是皇長孫宴會那次,開宴之前我在御花園閑玩,遇到了路過的皎容公主,是她托我打造的,至于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對了,皎容還囑咐我在六月初一之前一定要給她。”
遠信還真是推的干凈,把爛攤子留給別人來收拾,心中也暗自祈禱,皎容,我們怎么著也有多年的默契,你應該知道怎么做吧,你撒謊騙人的技術比我高幾百年的道行,這么點小事落在你手里應該能圓過去吧。
程征此刻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繼續說。”
“前天晚上我取了打好的首飾就回了府,換上夜行衣趁著天黑溜進了皇宮,把東西給了她后就走了。在外出的路上被姚珞帶著一大批御林軍給抓了起來,然后先是被關進了大內牢房,昨天一大早又被押到了這里,進來后屁股還沒坐熱就被獄卒綁了起來,又是鐵鏈又是鞭子……”遠信順帶著訴訴苦,程征打斷,“夠了!”
遠信意猶未盡,“我還沒說完呢,我……”看到程征嚴肅的表情,兩只眼睛像是將要被激怒的獅子經不得一絲一毫的挑逗,遠信乖乖閉了嘴,這家伙不好惹,還是順著你吧。
接下來楊舒又問了一大堆關于竊賊的事,遠信統統推說不知,反正你們在我身上也沒搜出什么,能拿我怎么樣。又上了幾道刑具,遠信被折磨的半死,依然死不改口。
程征聽著遠信凄厲的叫聲暗自揪心,也沒多說什么。朝廷允許審案用刑,而且楊舒也有分寸,上的都是些小刑具,遠信雖受皮肉之苦卻性命無憂。
程征垂下眼睫剛端起茶杯,遠信抬起頭對程征叫道,“我要撒尿!”
程征眉頭一皺,大口咽了嘴里的茶,撇下茶杯,“放你下來估計你連路都走不穩,你就在這方便吧,反正牢里也不是什么干凈地方。”
遠信嘿嘿笑了,好像剛才被用刑的不是他,“我尿這了你還喝得下茶嗎?”
楊舒道,“我們問了半天也累了,不如先稍作休息?”
“也好。”程征點頭。
楊舒揮揮手讓人帶遠信下去。
注:1鳳含九珠是嫡和尊的象征,只有正宮出身的太后、皇后和嫡長皇女才有資格佩戴。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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