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微笑的沃尓,歐文哈特陷入了茫然。e小
他不知所措地環顧左右,看到了神情苦澀卻又有些放松的父親,還有正沮喪地坐在那里,默默撫摸著那冊從不離身的圣典的祖父,以及家族里面的長輩和親人,還有學者之神教會的其他高層們。
“……這是怎么回事?”他忍不住問。
“詳細說起來很復雜,簡單地說,就是我繼承了前代學者之神的神職。”知識與文化之神,自稱沃尓的那個長袍老者微笑著說,“我并不想做什么趁人之危的事情,但是學者這個神職不能一直空缺著。而且我也的確一直在朝著這個方向努力,所以我就接任了這個神職當然,我現在并不是學者之神,或者說,我不只是學者之神。”
歐文哈特沉默了一會兒,問:“那么,我們的陛下呢?”
沃尓搖搖頭:“未來的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里面,你們沒辦法再見到祂了。或許日后等我踏入強大神力,才會有足夠的能力來讓祂以我的從神身份復活……但那注定是很遙遠很遙遠的事情,也許需要幾百年,甚至需要幾千年,或許就連傳奇法師,也沒辦法活到親眼目睹那一幕的時候。”
歐文這才明白長輩們的神情究竟從何而來,他想了一會兒,問:“那么,您是要我們信仰和侍奉您,就像當初信仰和侍奉陛下那樣嗎?”
“我并不強求什么。”沃尓搖頭說,“你們是祂虔誠的信徒,我無意侮辱你們的忠誠。但是正如你們所見,我已經繼承了祂的神職,在我強大到能夠把這個神職重新分離出一部分,以重新構筑基于這個神職的從神之前,祂是不可能復活的。”
歐文垂下了頭:“為了向我們這些無處歸魂的失敗者展示您的威嚴嗎?”
他的話音很輕,但語調里面卻有一絲很明顯的怨憤。
沃尓并沒有生氣,慈祥地說:“炫耀或者展示?不,我可不會那么無聊。我只是覺得,有必要告訴你們這件事。畢竟未來還很遙遠,你們總該為了將來多考慮考慮。”
歐文明白這位神祇的意思,他也已經十五歲,不是小孩子了。一些政治上的東西,他早就已經有所涉足,也有過專門針對的學習。
知識與文化之神特地屈尊來訪,并且展示了祂的神力,其實就是要告訴哈特家族,告訴學者之神的信徒們,他們所信仰的神的確是回不來了,現在他們除了轉而信仰祂之外,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這并不算是什么兇狠或者欺負,作為一位偉大的神祇,知識與文化之神的做法是溫和的,甚至可以說相當的寬容。
但是,歐文依然免不了失望,還有埋怨。
他不是一個很虔誠的信徒,但他早已習慣了信仰學者之神,那宛如吃飯喝水睡覺一樣,成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現在知識與文化之神要他改變這個習慣,他真的很難接受。
他心中的念頭自然瞞不過沃尓,沃尓看著這個奇妙的圣子,忍不住又微笑起來。
真的很奇妙,祂從未見過,甚至于想象都沒想象過,世界上竟然會有并不屬于虔誠信徒的圣子。
這個叫做歐文哈特的年輕人并不是那種全心全意信仰學者之神的虔誠信徒,盡管他很好地理解了學者之神的教義,在生活中也履行得不錯,但在他的內心深處,卻并沒有很認同這套教義。
對于他來說,這些教義,這種生活,以及這份信仰,只是一個習慣。
是的,只是習慣而已。
很奇妙卻也很合理的事情,只是,讓人很在意。
祂微笑著,伸手按在歐文的頭頂上,溫和的意志伴隨著溫暖的神力,流入了對方的心中。
“年輕人,我并沒有感覺到你有所不安,可你為什么不愿意信仰我呢?”
在心靈之中,祂如此問。
曾經和學者之神多次這樣交流過的歐文立刻反應過來,同樣用心靈回答:“我早已習慣了信仰吾主的生活,那宛若曾經充斥這座魔法塔的神力一樣,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不想要改變它。”
“但生活始終是會改變的。”沃尓說,“正如人始終會長大。”
“人短暫的一生,對于偉大的神祇來說,又算得了什么呢?”
沃尓沉默了一下,說:“我曾經從我的主神,偉大的虛空假面陛下那里聽過一個故事,你有興趣聽一聽嗎?”
“當然,我愿意傾聽您的教誨。”
于是,歐文看到眼前的景色生了變化,他并沒有站在魔法塔里面,而是站在空中,看著一群細小的蟲子在水里游著。
“這是一種很微小和柔弱的蟲子,它們春天出生,夏天成長,到秋天的時候產卵,死去。蟲卵渡過一個冬天,在下一個春天孵化,開始生命的旅程。”沃尓將這細小蟲子的一生演示在了少年的面前,“它的生命如此短暫,以至于完全不可能知道什么是冬天,以及什么是一年。”
少年點點頭,然而并不明白祂為什么要演示這些。
畫面一轉,顯示出一只在沼澤里面緩慢爬行的大烏龜,它的后背上布滿了斑駁的花紋,看起來就像是一塊巨大的巖石,巖石上甚至已經生長了不少雜草。
“這是生活在大沼澤里面的古龜,它的生活很單調,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再吃。每過一段時間,它會因為魔力的潮汐循環而昏昏欲睡,展開類似于冬眠的生活從一次冬眠到下一次冬眠,大概是一千年。”
少年驚訝地看著那只慢吞吞的巨龜,為它那漫長的壽命而驚嘆。
畫面再變,化為空中細小的飛蟲,它飛舞著,起初很快很敏捷,但沒一會兒就慢下來。兩兩一對聚集著,交尾,產卵,然后死去。
“這是另一種小蟲子,從孵化到死去,前后只有一天,多的大概會有兩三天。”沃尓說,“它們的人生如此短暫,以至于連一周都不可能知道。”
畫面繼續變化,化為一株參天古樹,每一條垂下的樹枝都宛若一株尋常的大樹。
“這是神木,從誕生到現在,已經過了幾十萬年……”
“偉大的神祇啊,您究竟想要告訴我什么?”歐文疑惑地問。
“當初我也是這么問的,然后虛空假面陛下對我說,無論是那些生命短暫的蟲子也好,還是活得比大多數神祇都要長壽的神木也好,它們所活著的,其實都只是一生而已。”
“短命不是什么需要悲嘆的事情,長壽也不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情,在歲月的長河面前,便是神祇也未必真的永恒不朽,所以,只要認真地活著,認真地活過一回,就可以滿足了。”沃尓說,“已經隕落的學者之神無疑認真地活過了一回,你呢?”
歐文沉默了許久,最終跪拜在了祂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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