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讓王阿姨纏著她一直問東問西,夏安安沒有在此多做停留,開始漫無目的的四處走,她知dào,喬褚會一直跟著她,所以,她也挑人少的地方走,不想太引人注目。
剛下過雨的青石板路面看上去很干凈,夏安安就這樣埋著頭靜靜的往前走著,喬褚也不上前打擾,一直保持著五步的距離,小鎮的空氣很清新,喬褚臉上一直微微帶著笑意,看來心情也很是不錯。
“喲,這不是夏安安嗎?”難得的寧靜被突然走過來的幾個男孩子給打破了。
夏安安停住了腳步,眼神似漆的看著眼前這幾個男孩子,雖然臉上沒有表現出什么,但是夏安安緊緊抓著裙擺的手卻透出了她的緊張和害pà。
“你不是去城里找你那有錢的爸了嗎?”其中一個很壯實的男孩子走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夏安安,好像下一秒,男孩子就會動手推倒她一般。
夏安安依舊不說話,只是抓著裙擺的手抓得更緊了一些,站在遠處的喬褚,雙手放進褲兜,并沒有準bèi上前的樣子,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我媽說,她媽媽是婊子,就是那種看著有錢就可以跟人睡的女人,聽說這一次,是傍上了個大款呢!”旁邊一個稍微瘦一點的男生說道。
夏安安直直的看著那個男生,雖然不說話,卻莫名的讓他有些害pà,笑容很快在臉上僵住了。
“喂,張兵,我們還是走吧!不要去招惹她,你忘了,她上次可是把李林的耳朵都差點咬掉了。”
“怕她做什么?”張兵轉過頭大吼了一聲,然后再看向夏安安,隨手一推,單薄的夏安安險些摔倒在地上,“她再厲害,也不能把我怎么樣。我媽說了,婊子的女兒長大后也是婊子,是丟人臉的爛女人,像她這種,根本就沒臉活在世上,早就該去死了。”
夏安安的心被揪得生疼,她想要哭,像其他女孩子那般受了委屈就躲在媽媽懷里大聲的哭,可是,她擠不出眼淚,好像淚腺早就枯竭了般,她都快忘了,那種痛哭流涕時的那種感覺。
莫名的,夏安安想起了喬褚對她說的那句話——高興時的大笑,難過時大哭。可是對于她來說,好像并沒有那么容易。
夏安安抬起頭,冷冷的看著眼前蠻橫又惡毒的男生,沉沉的說了一句:“那我就去死,好不好?就死在你家門口,好不好?”
張兵和其他幾個男生明顯被嚇著了,過了好一會兒張兵才緩過神來,他用力一推,夏安安這次沒能站穩,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白白的裙子上沾上了黑黑的印子。
“要死死遠一點,不要死在我家門口!”說完,張兵便跟著其他男孩子轉身走了,走之前沖著夏安安吐了口唾沫。
這時,夏安安眼前出現了一只白皙的手,她都忘了,后面還有一個喬褚在看熱鬧。
夏安安沒有去抓他的手,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黑色的印子在白色的裙子上很是顯然,就像喬褚的那雙白色運動鞋一般,本來很干凈也很好kàn的,卻也被她弄臟的不堪入目。
“這就是你說的跟我同齡男孩子該有的樣子?”喬褚從兜里摸出一張手帕,遞到夏安安的眼前,見她還是不肯接,便直接抓過她的手,輕輕的擦掉她手上的污跡。
跟那些蠻橫霸道的男孩子比起來,這個男生,優秀的耀眼。
夏安安抽出手,冷眼的看著眼前的男生,冷哼道:“你應該一點都不意wài吧?”
喬褚眼神微漾,聳聳肩,反問道:“什么意思?”
“你不是來調查過我們家嗎?那一定就知dào,我在這里,是個什么樣的存zài!”
喬褚眉頭微皺,嘴角扯出一抹難以捉摸的笑意,問道:“你聽到我跟我爸的談話了?”
夏安安不說話,只是瞪了一眼喬褚,便走開了。
喬褚拿著手帕的手緊了緊,微微的低下了頭,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讓人無法看到他此時的情緒,頓了幾秒后,他哼哧一笑,拍了拍手上沾著的泥土,朝著夏安安去的方向邁開了步子。
季曉紅在小鎮上算得上是有幾分姿色的女人,而且是少有的大學生,加上會打扮,年輕的時候,在小鎮上頗受歡迎,當時,小鎮的學校突然來了一位市里支教的老師,人不僅帥氣,而且有著教書人的那種溫文爾雅,當時的季曉紅在學校幫一個老師代課,期間便認識了這個男人。
兩人一拍即合,沒多久便在一起了,在學校旁邊的出租屋內住在了一起,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大家也還都理解,年輕人情投意合,婚前住在一起也不算是多么見不得人的事。
可是,沒多久,這個男人的老婆從市里找了來,發xiàn了他跟季曉紅的事兒,當時事情鬧得很大,那女的一氣之下跳河自盡,被鎮上的人及時的給撈了起來,男人被逼的沒辦法,畢竟家里還有個不滿周歲的孩子,于是,跟著老婆回到了市里,再沒來過小鎮。
而這件事的另外一個受害者,就是毫不知情的季曉紅,被別人騙了不說,還背負了第三者之類的罵名。自此以后,不相信愛情的季曉紅便自我墮落了,開始跟鎮上的很多男人有著不清不楚的關系。
后來,突然之間就跟鎮上的賭徒夏民宗結婚了,結婚沒多久,季曉紅的肚子就大了,鎮上的人,都說孩子不是夏民宗的,但夏民宗卻堅持聲稱孩子是他的,直到有一天,他去弄了個親子鑒定的鑒定書,才平復了鎮上的流言蜚語。
夏安安就是他們婚后的產品。
起初,他們的日子特別不好過,夏民宗好賭,在外面欠了很多錢,有一次被債主追債的時候,被打斷了腿,落下了殘疾,這之后才好好反省要重新做人,季曉紅的娘家還算殷實,所以,為了還債,季曉紅回娘家要了錢,然后東拼西湊,還上了賭債,而學校里缺一個維修工,看夏民宗可憐,便讓他去做工。
日子雖貧困,但也算平靜下來了,夏安安一天天長大,也算懂事乖巧,可是長得既不像媽媽又不像爸爸的夏安安再次成了鎮上三姑六婆茶余飯后的談資。夏民宗不管走到哪兒,都能聽到一些風言風語,剛開始沒怎么在意,可時間久了,夏民宗受不了了,回家后大鬧了一番,沒多久,夏民宗就搬出老宅了。
這個老宅是夏民宗父母留給他的,離婚后,他把老宅給了季曉紅,想著她帶著孩子不容易,卻不曾想,老宅在季曉紅手里不到半年,就被賣了出去。
夏安安一路埋著頭,來到了一座老橋上,自從建了新的水泥橋,這座用木頭和鐵索做成的老橋便鮮有人會路過了,人踩在上面,橋會晃來晃去,還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像是上了年紀的老人發出的嘆息聲。夏安安立在橋中間,看著腳下潺潺流過的河水發呆。
沒過多久,橋開始晃了起來,那樣輕盈又穩健的步伐,除了那個少年,還能有誰?
喬褚來到夏安安的身邊,輕輕的感嘆了一句:“這個小鎮,還真是漂亮!”
所以,他這一路,都是在看風景嗎?夏安安在心里不禁自嘲一笑,也對,人家不看風景難不成還看你呀?
“我知dào你為什么會對我好了!”良久,佇立不動的夏安安才有了反應。
喬褚好kàn的雙眸里忽地閃過一個光點。
“可憐我……對吧?”夏安安轉過臉,直視著眼前的少年,眼神是那么的篤定。
喬褚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想要解釋什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他是因為可憐她才對她好的嗎?喬褚自己也說不清,他記得第一次來到這個小鎮的時候,夏安安正被一群孩子拿著東西砸來砸去,她不僅沒有還手,還替他們撿起地上的東西,好讓他們繼xù砸她,像個神經病女孩一樣,被人砸得滿身是傷,不僅不哭不鬧,還一直在笑,那一刻喬褚的心,被深深的觸動了,他本來是來看到底是哪個女人要成為喬正東的新寵,卻沒想到,看到的是這么觸目驚心的一幕。
“那你以后還會可憐我嗎?”夏安安像極了一只受傷的小獸,那種期待好心人可以拯救她的眼神,莫名的戳痛了喬褚的心。
“安安……”喬褚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頭以示安慰。
“就算是可憐我也好,一直對我好,好不好?”夏安安一把抓住喬褚伸過來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如此低聲下氣,如此搖尾乞憐。
喬褚嘴巴一張一合,腦海里想不出一句合適的詞,夏安安冰冷的雙手,快讓他整只手臂失去知覺了,頓了半天,在夏安安無力的松開雙手想要放qì的那一瞬間,喬褚一把把她擁入了懷里,生疏的動作,稚嫩的懷抱。
下過雨后的天空開始慢慢的放晴了,陽光透過云層灑在兩個人身上,少年輕輕的拍著女孩兒的后背,十五歲的他向她承諾道:“安安,我會對你好的,像親哥哥一樣對你好!”
這時的夏安安不會知dào,這樣的一句話,在很多年后,會成為她挖心鑿肺的痛……
夏民宗終于還是知dào了季曉紅再婚的事情,他不過是想跟季曉紅吃最后一頓飯,在一起十多年,沒有感情也太說不過去了,沒想到,兩人才剛剛坐下,喬正東便推門走了進來,二話不說,便拉著季曉紅就走。
季曉紅不知dào喬正東會來,也是有些吃驚,但是一個是前夫一個是現任,季曉紅自然也向著喬正東,不管夏民宗如何挽留,季曉紅還是頭也不回的跟著喬正東走了。夏民宗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酒,一口氣咽不下,掀了桌。
季曉紅走后沒多久,夏安安出現在了門口,夏民宗撇了一眼,再大的氣在看到孩子后,都煙消云散了,終歸孩子是沒有什么錯的,畢竟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丫頭,夏民宗沒辦法對夏安安太殘忍。
“走吧!以后不要再來看我了。”夏民宗說完便準bèi關門,夏安安快步跑了過去,直接撲進了夏民宗的懷里,聲音雖小,但是他聽到了,夏安安叫的那一聲爸爸,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動聽,還沒等他把手撫在女兒頭上,夏安安便跑了,跟季曉紅一樣,頭也不回的跑了。
當晚,他們便回了S市,到別墅的時候,都晚上十一點了,夏安安困得不行了,在車上就一直在打瞌睡,所以,洗了個澡后,便倒頭呼呼的睡了。
這一覺,夏安安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穩,在夢里,她看到一個白衣少年,逆光佇立在她的面前,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夏安安知dào,他在笑,他的每一個笑容,交織成一片彩色的網,隨時準bèi接住她那搖搖欲墜的身體,讓她的心似乎找到了著落。
第二天,夏安安準時的出現在飯桌的時候,發xiàn氣氛變得有些不尋常,季曉紅跟喬正東不發一語,飯也吃得特別少,好像在冷戰。
其實,這對夏安安來說,早就見怪不怪了,以前季曉紅跟夏民宗就時常會這樣,他們大人愛生氣就去生好了,跟她小孩子又沒關系,但是,這次不一樣,因為夏安安覺得,喬褚也不怎么理她了,昨天在橋上說的那些話,好像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一般。
低聲下氣也求不來的東西,就是人心吧?夏安安想到這里,不由得自嘲一笑。
喬正東去公司上班了,季曉紅一個人坐在客廳里喝酒,喝得全是夏安安看不懂的洋酒,她一直坐在季曉紅的身邊,想要說些什么,但是季曉紅一直叨叨個沒完,夏安安也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他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干嘛還要娶我?我跟夏民宗什么關系?安安你是知dào的啊?為什么偏偏他就不相信我呢?說什么我忘不了舊情……呵呵,好笑!”季曉紅把夏安安當做傾述對象,夏安安只是聽著,雖然很多,現在的她,未必聽得明白。
喬褚也跟著去了公司,家里只剩下她們,所以,季曉紅更是肆無忌憚,她拿著酒瓶在夏安安面前晃著,埋怨著這些年吃的苦受的罪,最后一個氣急還直接扇了夏安安一巴掌,說要不是因為她這個拖油瓶,不會被夏民宗拖住這么多年美好的時光。
夏安安摸著火辣辣疼的臉龐,不哭也不鬧,這不是季曉紅第一次打她,以前只要心情不好的時候,她總是會把氣撒在她身上。夏安安也會覺得委屈,但是能說給誰聽呢?
要做一個父母都不喜歡小孩,其實也不容易吧?
夏安安的那一句:“你能跟喬叔叔和好嗎?”到最后也沒能說出口,她害pà也擔心他們之間的關系會破裂,因為如果真是那樣,喬褚就真的沒理由再理她了。
很可笑吧?突然有了這種害pà失去的感覺,以前的夏安安因為不曾擁有,所以無畏無懼,可是關于喬褚,關于那個完美的少年,夏安安希望能跟他有一絲絲的聯系,哪怕是卑微的,哪怕是渺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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