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四百四十四章梅花湯餅

醉霄樓。

六皇子盯著桌上的五花八門的菜品，激動地瞪大了雙眼，這些都是他以前不曾見過的，昀凰曾在宮中用餐，對宮廷餐飲稍有了解，因此，刻意點了些宮中不曾出現過的美味。

“仙女姐姐，這些看著都好好吃哦”，六皇子舔了舔嘴唇，指著其中一湯菜，問道：“姐姐這個是用什么做的？”

昀凰扭頭看去，見那是一個細長的盤子，盤子的一端擺放著一青玉碗，碗的外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梅花，碗里是冒著騰騰熱氣的淡湯，那湯水里漂浮著數十片梅花形狀的小餅，還有紅棗點綴，甚是好看，盤子的另一端則擺放著梅花餅和用蘿卜雕刻成的玫瑰花，整個菜與其說是美食，倒不如說是一副完美無瑕，精致無比的作品。

“這叫梅花湯餅”。

昀凰笑著解釋道，“恍如孤山下，飛玉浮西湖，這梅花湯餅是前朝泉州紫帽山的一位高人做出來的，初浸白梅檀香末水，再和麵作出餛飩皮，每一疊用五分，最后再用梅花樣的鐵模子鑿出來，等梅花餅做熟之后，才放進雞清湯內，此乃甜食，至于這擺放在右側的，則是同樣的做法，不同的口味，撒上了鹽和蔥花，在放在油鍋里煎制而成，這是咸的”。

“梅花湯餅？好奇怪的名字……不過好好看啊，做的很精致，宮中的也很精致，可是看多了吃多了，也就覺得膩了”，六皇子念著，大眼睛滴溜轉著，期期艾艾道：“仙女姐姐，我可以吃嗎？”

昀凰好笑地將盤子端至他的面前，替他剩了一小碗梅花湯餅，道：“想吃什么，自己夾”。

“恩”，六皇子先是喝了一口湯，吃了一小塊甜餅，又夾了一塊咸的品嘗了一下，他吃飯甚是規矩，坐得端端正正，即便在特別興奮的狀態下也是一口一口的吃著，每吃一口，就用手帕擦著嘴唇，不發出任何聲音，禮節上做的很是到位。

吃完之后，他點著菜盤道：“姐姐，真好吃”。

“你更喜歡哪一種呢？”

“湯里的軟軟糯糯，香香甜甜，好吃，不過這油炸的清脆，也好吃，啟兒都喜歡”。

六皇子又嘗了很多菜，贊不絕口，對什么都說“好好吃啊，這是啟兒吃過的最好吃的”，看到什么都要驚嘆一番，引得昀凰和墨衣一邊笑，一邊心疼他。

他們正吃著，酒樓的伙計端上來一個小型的鍋灶，里面一早就升起了火，火苗很旺盛，吐著火信子，包圍著整個鍋，鍋里是清湯，上面漂浮著紅棗，桂圓，蒜等調味品，隨著而上的一個橢圓形盤子里則剩放著切得薄薄的兔肉和羊肉，每一個都卷成了鮮花的形狀，堆疊起來，還有各式各樣的蔬菜，有青菜，瓠，薤，東葵，地瓜，土豆等等，都是切成了薄薄地一片一片的擺放在盤子中，另有兩三個小碟子端了上來，每一個里面都擺放著不同的調料品。

六皇子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指著桌上的菜，一臉的詫異，“生的？怎么是生的？這個怎么吃？難道要我們自己煮嗎？”

昀凰好笑的搖了搖頭，她初次來這里吃飯也被眼前的一切給驚住了，這不就是現代的火鍋嗎？沒想到古代也有，后來經過這邊的伙計介紹，才明白原來這叫撥霞供，說直白一些就是“兔肉涮鍋”，乃是西北傳統名菜，泉州人林洪撰寫的《山家清供》一書中有這樣的記載：向游武夷六曲，訪止止師，遇雪天，得一兔，無庖人可制。師云：“山間只用薄批酒醬椒料沃之，以風爐安座上，用水少半銚，侯湯響一杯后，各分一筋，令自筴入湯、擺熟、啖之，及隨宜各以汁供。”，因用其法，不獨易行，且有團欒熱暖之樂。越五六年，來京師，乃複于楊泳齋伯咼(音丙)席上見此，恍然去武夷如隔一世。楊勳家，嗜古學而清苦者，宜此山家之趣。因詩之：“浪涌晴江雪，風翻晚照霞。”末云：“醉憶山中味，都忘貴客來。”豬羊皆可，如今吃的乃是改良的撥霞供，選料講究，刀工精細，加入了羊肉和各式各樣的蔬菜，調料也是精挑細選，鍋內加入了香菇，海米，增其鮮味，口味更盛，味道更為鮮美。

昀凰對著六皇子介紹道：“這可不是讓你生吃的，這叫撥霞供”。

“好名字啊”，六皇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鍋，指著切好的生肉問道：“姐姐，是不是將這些生食放在鍋里煮，煮熟之后就可以吃了？”

昀凰點了點頭，見鍋中的水已經沸騰，拿起一雙筷子，夾著兔肉片放到鍋內來回涮了好幾下，見兔肉漸漸變了顏色，這才蘸著調料，遞到了六皇子的碗中，輕笑道：“你嘗嘗”。

“恩”，六皇子咬了一口，瞇上了眼睛，“好嫩啊，真好吃，姐姐，你也吃一塊”，他說著，有樣學樣地夾起一塊肉在鍋中涮了幾下送到了昀凰的碗中，眼看著昀凰吃下去了，他開心地笑著，道：“姐姐，這都是誰想出來的吃法？實在是新鮮，太有意思了，吃著自己煮出來的就覺得香”。

“喜歡你就多吃點”，昀凰講解道：“這是從前一游人，前去拜訪師傅，遇上了大雪天，他抓住了野兔子，可惜沒有廚子做，他的師傅說，沒有廚子這有何難，山中都是用薄批酒醬椒料醃一下，再把風爐安到座上，用少半鍋水，等水開了以后每個人拿著筷子，自己夾肉放到開水之中，等熟透了之后再吃，每個人的口味不一樣，有人口味偏甜，有人愛吃酸的，有人喜歡吃辣的，可以根據每個人不同的口味提供調味汁，這樣就能滿足不同人的需求，因這肉片色澤宛如云霞，很是好看，便將此佳肴取名為“撥霞供”，只是要記得，這兔肉跟雞肉不可同食”。

昀凰說著，將肉片一一放到鍋中燙熟后夾出來，給了六皇子幾片，又夾了很多放到自己的碟子中，同時又夾了很多葷菜擺放其中，用衣袖遮掩著。

楚懷玉扭動著身子，悠悠地從她手腕處滑下，爬了過去，大快朵頤。

早在來到酒樓，他嗅著肉香味就忍不住了，無奈凰姐姐不讓他出來，他只能躺在那里抱著干癟癟的肚子，干看著他們在那里美美的吃著，好不羨慕。

他如今功力不夠，化不了人形，想到他還要很長的時間都是龍身，楚懷玉就一陣煩躁，龍身實在是不好，連出來溜達都不可以，凰姐姐說了，若是他被人抓住，會被當成是蛇，下油鍋，被人油炸了給吃了……

楚懷玉悲痛的抱著肉骨頭，用力地啃著，四十五度角看著一碟子的烤鴨和醬肘子，一臉的憂傷，做人難，做龍更難，吃不飽睡不好的，這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啊。

六皇子點了點頭，道：“恩，這個啟兒知道，雞的主要性味為甘溫或酸溫，屬于溫熱之性，而兔肉甘寒酸冷，涼血解熱，屬于涼性，冷熱雜進，易致瀉泄，故二者不宜同食，有很多東西都是不能一起吃的，這些娘親都教過我”。

“哦，還有哪些？”，昀凰眼眸微閃，六皇子說的甚是專業，這些都是他娘親教的，難道她娘親懂醫術不成？

六皇子扳著手指頭數著：“比如羊肉忌西瓜，同食傷元氣，牛肉忌栗子，同食會嘔吐，驢肉忌黃花，同食心痛致命，豆腐忌蜂蜜，同食耳聾……有很多這樣相克的食物，娘親教了很多，娘親說，要啟兒將這些都牢記在心，若是日后有人要害啟兒，啟兒就能知道，而不是平白的被人害了，還不知道怎么回事”。

“蘭貴……”，昀凰說著，連忙改了口，道：“你娘親很懂醫術？”

“可能是久病成醫”，六皇子低垂著眼眸，面上有些感傷，只要提到他娘親，他的心情就會低落下去，“娘親一直以來，身子就不好，常年吃藥，各種各樣的藥物，堆滿了一桌，哪些黑烏烏的藥，聞著就想吐，啟兒生病的時候曾經喝過一段時間，特別的苦，啟兒一口都喝不下去，可是娘親她卻要每日服用……啟兒真的好舍不得娘親……”

昀凰繼續夾著菜堆放到小碟中，想到那個溫婉的女子，她嘆息一聲，道：“你娘親的病還沒有好嗎？”

“沒有”，六皇子癟著嘴，“昨天還咳到哭泣，娘親她真的好可憐，仙女姐姐，你能不能以后經常去看看娘親和啟兒，娘親她一個人太孤單了，她每天就坐在窗前看書，或者看著遠方，一句話也不說，不知道在想著什么，啟兒覺得她好寂寞……”

昀凰沉默了，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又或者，她能說些什么。

她對那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女子半分都不了解，甚至還在懷疑著她的身份，她的身子不好是她一直都只曉得，如今從六歲大的孩子口中說出來，她聽著還是有些感觸，她是真的希望那如娘親一般溫婉的女子能夠過得開心。

良久，昀凰嘆了一口氣，捏了捏六皇子的小鼻子，輕聲道：“好，日后我多去看望你們，小家伙不許再撅著嘴了，這嘴撅得都能掛油瓶了，快，趁熱多吃些，你不是想去看詩詞大賽嗎？聽外面的動靜怕是要開始了，你想錯過嗎？”

“不想，那我們快吃吧”，六皇子轉瞬就換上了一張笑臉，他雖是愛吃，卻不貪吃，看中的菜才吃上兩口，喜歡的則再多吃兩口，吃個七八成飽，就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他不吵不鬧，乖巧地坐在凳子上看著昀凰，一直等到昀凰放下筷子，他才露出笑容，開心道：“姐姐吃完了，那我們就走吧”。

昀凰眼眸在小碟子上微閃，扭頭吩咐墨衣再次休息片刻，再去尋她，自己則帶著六皇子下了樓，往后院走去。

自她走后，楚懷玉小身子一妞，整個人……不，是整條龍趴到了紅燒豬蹄上，張開血盆大口，也不知道他那張小嘴到底是怎么包下比他身子還大上許多的豬蹄的，連咀嚼都不曾有，他一口一個的吞下，轉眼間一盤子的豬蹄都被他吞下，他扭身，又奔向另外一盤。

墨衣好笑的看著他，她倒了一杯熱茶擺放在桌上，柔聲道：“楚公子吃慢些，再喝點水吧，莫要嗆著了”。

楚懷玉從烤鴨中抬起頭，盯著墨衣看了看，嗖的一聲竄了過去，將杯子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揚起腦袋，嬉笑道：“小衣衣你餓不餓，要不要也吃一些？”

他身上沾著醬汁，一塊兒青，一塊兒紅，還有肉末沾在身上，仰著的小腦袋上，青豆般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小小的嘴巴更是抿成了一個細小的弧度，顯得滑稽可愛，墨衣被他這模樣逗樂了，怪不得小姐那般寵他，楚公子這般可愛的龍，確實討喜。

墨衣笑道：“小姐已經去參加詩詞大賽了，楚公子快些吃吧，待會兒還要去找小姐呢”。

楚懷玉啊的一聲驚叫了起來，他光顧著吃，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

他跟了凰姐姐幾千年，最是了解凰姐姐的性子，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文縐縐的東西，以前在天府，她被神君罰著抄書，每每苦著臉哭天喊地，恨不得死了那些破書，都是白澤偷偷出現，替她將那些詩詞歌賦抄寫完成的。

想到過往，楚懷玉嘴角一咧，笑的甚為開懷，他是神獸中最先找到凰姐姐的，光這一點就足夠他日后炫耀千百年了，就連神君，雖是待在她的身邊，可是二人神識未開，也只是這一生有緣而已，對神仙而言，人的一生最為短暫，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待去了地府，喝下孟婆湯，前塵往事盡數忘卻，這短暫的一生不過是滄海一粟，過往云煙，不值一提。

他還真想見見凰姐姐吟詩作對的樣子，想來，那一定是有趣至極。

楚懷玉心情大好，吃得越發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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