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現代
就在路曼聲和向左準備離開的時候,不經意間,又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何夢卓。
在復試最后一輪和路曼聲展開激烈角逐,唯一一組兩個都入選成功晉級的人。
在杏林盛會中,這絕對是一個例外。
只因這次盛會中,多出了路曼聲這個例外,許多事都會因此發生改變。
何夢卓的名字在第十六位,除了醫王莫龍根,新一屆的菜鳥中他算是最靠前的,將路曼聲和白念向左都甩在了身后。
他的賠率較路曼聲要低,買他的人則更多,數額直逼前五,令人不得不在意。這些想來不只是因為何夢卓的醫術,因為不管是路曼聲還是白念,在這屆杏林盛會中比何夢卓都要搶眼。
“那位何何少爺,是翠柳商商幫的少東家,家家底豐厚,產品遠銷海海內外,在這璐華城中也是是名名名門豪族。”
不少生意人,都借著這個機會,來迎合翠柳商幫的少東家。雖說是個毫無意義的排名,但也是能向翠柳商幫示好的大好機會。平時他們就算想示好,都沒有門路,更沒有機會。
“掌柜的,我買二十三號,路大夫,金牌,十萬兩,黃金!”
寶生客棧的大堂一瞬間全都噤聲,一齊扭過頭,看著那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
路曼聲也看向來人。只一眼,便皺起了眉頭。
這個人,她認識。
即便不記得他的長相。卻記得他最后那句話。
“你們錯了,我要出的是十萬兩黃金!”花魁燈會上,這個人出現在莫意居的舞臺上,朗聲對臺下所有人道。
是他?
路曼聲的神色少有的嚴肅,這個男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有人肯為她出十萬兩黃金,買她會奪下金牌。這本是好事,路曼聲卻沒有半點的興奮。這種事本來就很無聊。令她覺得蹊蹺的是這個突然出現在花魁燈會和寶生客棧的男人,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暴風雨席卷而來的不平靜。
而且,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對她懷有某種莫名的惡意。
花魁燈會上。如畫在崔仙娘的催促下,走回到了這個男人的身邊。路曼聲抬步離去,在她回轉身體的一瞬間,看到那個男人如毒蛇一般的毒辣目光。
而這次,在所有人不約而同看向他,而他卻帶著詭異的微笑盯著路曼聲。他的笑容太過詭異和扭曲,看得人不禁頭皮發麻。
向左也察覺到了流淌在那人身上古怪的氣息,不自覺地站到路曼聲的身前,幫她擋去一部分的惡意目光。
然而。那股惡意還是隔著一個人層層打到路曼聲身上來,讓人沒辦法忽略。
“路……路姑娘……”向左喚了路曼聲一聲,路曼聲看了對面那男人一眼。轉首對向左道:“走吧——”
路曼聲和向左先后離開了寶生客棧,但那個人烙印在路曼聲心頭的不適之感,卻越演越烈。
“路路路路姑娘,你認認識那個人?我總覺得那那那那個人有點眼眼眼熟。”越緊張,向左的結巴就越厲害。路曼聲過于沉默,這個時候他本該什么都不說。但這個問題堵在心口,不問出來就無法緩解。
“不認識。倒是見過。”
“哦?”
“你也見過。”
“……喔我想想想起來了,那次花魁燈燈會,就是他,花了十十十十萬兩黃金買買如畫姑娘奪下花花魁娘子稱號的人。”
向左想起來了,他說那個人如此眼熟的,不久之前自己就見過。
“他他還真是大大方,動不動就十十十萬兩黃金,這些銀子許多人一一一輩子都賺不到。”
何止是賺不到,連見都見不到。
兩人都懷著滿腹的疑問,不同的是,向左一路上嘀嘀咕咕,而路曼聲則是沉默。
路曼聲回到了福來客棧,躺在房中的床上,閉上眼睛,卻怎么都睡不著。
那個人的臉,不斷在她眼前浮現。
她來到這里不過一年多的時間,有過糾葛的人屈指可數,在她的記憶中,從未有過這樣的一個人。
路曼聲雖然對許多事漠不關心,也從不主動卷入某件事,但她的記憶力還是不錯的。身為一個大夫,記憶力太差,可是很容易出問題的。
沉入夢鄉的前一刻,她還是沒有想起來那個人是誰。
他看她的眼神絕對是認識她的,而她,卻沒有任何關于這個人的印象。
若是平時,若換成其他人,路曼聲絕不會將這事放在心上。可是今天,路曼聲沒有辦法不在意。
因為在那個人身上,她感覺到了一絲陌生的氣息。
與這個時代完全不相符,和她身上完全相同的氣息——
游離在這個世界之外,就像一個局外人,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在睡夢中,路曼聲回到了現代的家中。
久違的感覺,她又再次回來了。
站在門前,路曼聲覺著陌生又熟悉,一股心酸從心尖傳來,讓她遲遲不敢推開門。
推開門,路曼聲終于走了進去。每接近一步,心頭的痛意就越深。
她忍耐著身上的不適,來到了自己和丈夫的新房。房間還是一如既往,溫馨而又柔和,輕盈的窗簾微微飛揚,明媚的光線灑進房間。
在這樣的環境下,路曼聲心頭的難受緩和了不少,開始悠閑地打量起她和丈夫的房間,回想著發生在這個房間有關于她和丈夫的點點滴滴。
想著想著,不由笑了起來。
路曼聲很久都沒有笑過了,她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笑容已經自她的臉上消失。
可這笑容,還沒躍于眼底,路曼聲便瞪大了眼。
床頭的墻上,高高懸掛地本來是她和丈夫的結婚照,卻換成了丈夫的遺像!
老公他……他怎么會……他何時……
無數的問題蜂涌進路曼聲的心頭,腦袋一片空白,人也站立不穩,最后終于昏了過去。
而遠在大堯的路曼聲,也嚇得醒了過來。
路曼聲倉皇地看著屋內,發現自己不是在現代的房間,而是在福來客棧的客房內。
路曼聲掀開被子,顧不上穿鞋,從床上跌了下來。
“老公——老公——”路曼聲在自己的房間內轉著,全是黑暗的房間里,借著朦朧的月光,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在房內跌跌撞撞,似乎想要沖破什么,卻無法走出。
房間的凳子被路曼聲撞倒在地,在寂靜的黑夜里,發出巨大的響聲。
另一個房間的燈亮了,掌柜地端著燈過了來。
“路姑娘——路姑娘,你沒事吧?”
路曼聲跌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腿,使勁咬著嘴唇,壓抑地哭泣著。
直到現在,她才終于敢正視這個問題。
她莫名其妙地便消失了,在家中的丈夫會怎么樣?
路曼聲知道,在這個世上,沒有人比丈夫更愛自己的了。包容得像大海,寬厚得像大山,一直站在她的身后,明明渴望著,卻顧及她的夢想,忍受著她的忽視和冷落。
為何她在努力站上更高峰時,沒有回頭看一眼身后的丈夫?為什么她會那么自私,不顧及丈夫的感受?
路曼聲不止一次問自己,然而每一次,都沒有勇氣回想下去。
在一開始來到這里的時候,她甚至想著:沒有她在他身邊,沒有她這個不稱職的妻子不停地折磨他,他會過得比以前還要好。
再過不久,他可能會迎來新的生活。他應該找個更愛他的妻子,重視他、依賴他、歡喜著他的一切,將他視為生命的最重。
盡管這樣,他會慢慢地忘了她,也不再記得有她這樣一個狠心視他心意如糞土的女人。
直到剛才那個夢,才將路曼聲生生地打入地獄。一想到現代的丈夫,出現在那張遺像的鏡框里,單是想想,就讓路曼聲無法忍受。
他不能死……他不要死……不可以死……他死了她怎么辦……
房間里久久沒有動靜,掌柜的也離開了。而路曼聲,坐在桌子底下,眼睛凝視著重重黑夜,陷在無邊的黑暗中——
路曼聲坐在地上一整夜,直到太陽從東方升起,黑暗被光明取代,她才從恍惚中睜開了眼睛。
她在干什么?
為什么害怕,這不過是一個夢?
他不會有事,他會活得好好的,比誰都要好,他才不會有事。
路曼聲這樣安慰著自己,但一顆心再也無法平靜。沉靜了一年的思緒,已經讓她與現代完全脫節,然而記憶中的那個人,給予她的溫暖卻從未消失過!
她在現代,說不定只是一個死人,一個軀殼。而在這里,她就是一個游魂,一個過客。
哪里都不需要她,哪里也都沒有她。她什么都沒有,除了醫術,還有有關于丈夫和過去的那些回憶。
這些記憶,本來是美好的、完整的。因為你的記憶里有我,我的記憶里有你。但現在,她可能連這些都失去了。
因為我的記憶里依然有你,你的卻不再有我。
記憶還是那些記憶,但感受卻大不相同。有你有我的記憶,讓世界都美麗生動了起來;屬于自己一個人的記憶,卻是凄涼和無奈。
路曼聲清楚地感覺到,丈夫已經徹底離她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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