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長恨水長東,昔日……人已沒!
盧悅伸手,掩住谷令則越說越不像的話,“你從來沒有對不起我,以后……永遠都不要,再這樣說了。”
什么當初沒她?
她們是雙胎,如果沒她,又何來的自己?
她還是伏在親姐的懷里,“我就是……就是想趴你身上哭一會。”
哭好了,哭夠了,過去的,就全都過去了吧!
盧悅自己對自己說。
她希望上世的自己,得到谷令則元嬰中期的解釋,能放過這世的她,不要再來糾纏了。
糾纏的結果……
沒有贏家!
親娘和養母都未得善終,甚至谷正蕃……
盧悅在心里難過,根本不覺得,把親爹害她的仇報了,她有多安樂。
這世上,她最親的,現在只有谷令則了。
她把頭,往親姐身上埋得更緊了些。
谷令則雖然還是抱著妹妹,可人早傻了。
什么叫,她就是想趴她身上哭一會?
什么叫,她從來沒有對不起她?
她一直以為,妹妹有些羨慕嫉妒她,就像……就像少時的她,曾經羨慕嫉妒她一樣。
可是……
谷令則閉上了眼睛,她知道她錯了,妹妹就算跟她有些意氣之爭,可在很多事上,她一直念著,她們一起長大,自己是她親姐。
跟父親谷正蕃你死我活的時候,他和她一起,把她排除在外,都不想傷她一分一毫。
靈石、靈丹、光核、功法……
哪怕她們彼此還別扭,不親近的時候,只要她覺得她用得上的,只要她有的,她全都給了她一份。
谷令則摟著妹妹,只希望時光能停住,不要再往前走,就讓這一刻天長地久。
可是時光,從不會聽從任何人的意志,一息又一息,走得又快又急。
坊市外面,魔門正虎視眈眈,盧悅就算再想為曾經卑微的自己多哭一會,也知道,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谷令則感覺腹間的濕涼突然沒了,低頭的時候,正好對上妹妹又黑又亮的眼睛。
盧悅早在暗地里,給自己捏了一個又一個凈塵術,甚至連眼睛那里,也因為靈氣的滋養,沒有一絲異樣。
就好像,剛剛的一切,只是她們彼此做得一個夢……
夢醒了無痕!
“別看了,我們的時間很緊的,你趕快把龍牙魚吃了,然后我們一起修煉,看看是不是再能發現點什么。”
谷令則:“……”
雖然有無數的話堆在嗓子里,可此時,她卻從妹妹的眼睛里,看到某種心結解了之后的釋然。
“快吃呀!”盧悅佯裝鎮定,“要不要我喂你?”
“……吶!喂吧!”
谷令則在這一刻很有些緊張,如果痛哭一場,真能讓妹妹放下曾經的所有傷痛委屈,那……她定然會接著。
看到遞過來的碗,盧悅愣了有三息。
親姐事事要求完美,當她侍女的時候,她功課緊,好多時候,都是她一邊研究功法,她在旁邊,瞅空喂東西。
可恨的是,吃過之后,她都不知道剛吃了什么,枉費她一番心意。
“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看到妹妹真的認命喂她,谷令則心下酸酸甜甜。
喂了兩匙之后,盧悅到底急,“弄幾匙意思意思就行了,我們真沒多少時間了。”
谷令則一笑,把碗接過來,大口喝她的。
“不要反抗,我用靈力,先幫你舒通筋骨。”
盧悅松口氣,轉到她后背,手印結上的時候,已然靈力全涌了。
谷令則加快速度,丟下粥碗,一個旋身,雙掌與妹妹的相對一處。
靈力互動之間,兩人體內的元嬰,齊齊一震。
盧悅突然發現,姐姐元嬰中期的修為,在這一刻好像變成了她的。
真是……
好神奇呀!
她能感覺自己的雙丹田,尤其是最弱的第二丹田又在加快旋轉速度了。
“不要胡思亂想,把所有精力,集中到最需要的地方去。”
谷令則不知道妹妹最想哪個丹田進階,當然,如果時間來得及的話,她其實是希望,能幫盧悅把第一丹田的修為,堆到元嬰中期去。
可是現在時間真的來不及,妹妹的第二丹田因為與她的差距太大,反而最好進階。
哪怕只是一步呢,在接下來的戰事里,總能發揮點效用。
“一起,別光管我,我能一心二用。”
盧悅自問,她身體的改造,已經接進完美了,可是谷令則的,顯然還弱得很,“龍牙魚之效,亦可壯行血脈,管你自己,我也一樣能從你那得到好處。”
果然是一心二用之術!
谷令則亦感應到妹妹一邊助她行功,一邊又沒忘了她自己那邊的第二丹田修煉。
嘴角翹了翹后,她終于全力關注自己這邊了。
一個周天,兩個周天,三個周天……
把龍牙魚煉化完的歸藏界修士,到底對外面不放心,全從自己房間出來了,只有谷令則那里,門還是緊緊關著。
發現她們姐妹可能在一起修煉時,不管是逍遙門還是靈墟宗修士,俱都欣慰不已。
雙生之體據說是能把兩個人的修為,變成一個人的。
值此風雨欲來之際,她們能放下曾經的心結,有力往一塊使,不管誰為主誰為副,都是可慶可賀之事。
“當當當……!”
云板的響動,穿透所有禁制,“刑堂辦事,所有人集合天井。”
陶淘終于吸了假云天的教訓,她要在大戰之前,先把魔門這邊的老鼠屎,全給清了,“你們幾個,從上到下給我看好。”
堅決不能再讓魔門修士,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那么混過去了。
“是!”十幾個刑堂弟子,轟然應諾。
“陶道友,家師妹盧悅和谷令則正在房間修煉,可否略過她們?”
蘇淡水進到坊市里,聽到最多的,就是玲瓏仙子一個又一個,匪夷所思的除魔事跡。
事情太過巧合,此時的她不得不懷疑,當初,盧悅帶她在逍遙門轉一圈的本意。
那段時間,逍遙門也經過一次大換血,甚至連思源師伯都因為私生子王繼賢動用紫河車,修習魔門功法而反出了道門。
“……她們兩個,道友都見過,絕不會是魔門修士。”
這個,陶淘當然相信。
“除了二樓的六十七號房,其他任何人,都得出來。”
陶淘看了一眼谷令則的房間,“假云天這么多年,躲著不見我,想必各位道友,全都聽說了。”
自然聽說了。
心中無鬼的修士,恨不能舉雙手雙腳地歡迎她。
可是,心中有鬼的……
“拿下!”
一個散修,騰挪得非常迅速,幾乎在話音未落間,就瞬移到客棧的上空,眼見他就要跳到邊上的民房處,刑堂十幾人,一下子全急了。
“叮!”
楚家奇的弦月劍,輕輕響動,后發先至地正好在他要逃的地方等著。
“卟!”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那人好像自尋死路一般,生生地撞到他的劍氣里,身體和元嬰非常平整地一分為二,噴灑出來的鮮血,散滿了整個天井。
“封印嬰氣,放入陣眼。”
一個陣法師大喜,“別愣著了,快看看,還有沒有要逃的修士。”
陶淘撇開那些激動起來的人,朝楚家奇拱了拱手,“多謝!”
楚家奇抱劍,微微頷首,“你欠我一個情。”
陶淘被這人的樣子,給弄敗了,“算是修真聯盟欠你一個情如何?”
她是為修真聯盟服務,怎么能自己擔下這個責任呢。
“修真聯盟欠我三顆造化丹,這個沒問題吧?”
陶淘愣了一下,使勁看看他。
魔星盧悅的二師兄沒錯,怎么會缺光核呢?
還是……還是他記著當初修真聯盟未助盧悅之事?
“沒問題,要不要我打個欠條?”
楚家奇看她一瞬,“我相信你的人品,不過,能打欠條,就打一張吧!”
修真聯盟在他這里,沒信譽。
陶淘聽明白了,果然給他打了一個欠條,并且蓋上自己刑堂堂主的印記。
行功正在緊要關頭的盧悅,不知外面還有這段公案,她與谷令則生平第一次用她們的雙生之體互幫互助,兩人都舍不得這巨大好處。
一個是元嬰中期。
一個雖然修為低些,可是雙丹田的靈力互行之后,也照樣能助另一個一臂之力。
尤其是盧悅的第二丹田瘋狂運轉之下,那明明顯顯的修為進階,讓谷令則身上的靈氣,都涌動得比平常快了好些。
而盧悅的雙丹田,本就在互助,現在又加一個元嬰中期的谷令則,簡直如虎添翼!
她們現在只求,魔門那邊能再給一天時間,只要再給一天時間,第二丹田,突破結丹后期中階,就毫無懸念了。
可是,外面早就等著的人,真能再等一天時間嗎?
“主上……”
雷碩進到殿內的時候,額頭在冒汗,“對面坊市還是沒動靜。”
“派去觀察的人,也沒發現,任何異常嗎?”冥厄雖然對扮成云山的手下很有信心,可現在時間緊急,如果要動手,應該動了才對。
“只見刑堂的人,在四處活動,大街上,倒是沒其他人活動了。”
雷碩低頭,為了確保不出錯,他還親自往那邊轉了一圈,“也許……也許何師兄,就要成功了。”
就要成功了?
冥厄垂目。
他聽這話,已經聽了一天了。
按時間算的話,坊市傳送陣,已經失靈四天,而今天的天又要亮了,道門那邊的反應再遲,八天肯定會來人的。
也就說,他現在還有三到四天時間。
這點時間,越拖到最后,于他們越是不利。
“其他人,也沒跟你們聯系上嗎?”
“主上,不是其他人不想聯系,而是對面坊市的禁制好像在加強,他們應該是主動切斷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系,任何東西送不進去,也出不來。”
冥厄瞇瞇眼,那就是人家也在等時間,等道門那邊馳援?
“……把所有參加人員,全都開到對面去。”
雖然暫時不能打,可給點壓力也是好的,“既然不能聯系云山,你們就發暗號,示意他,再給他兩個時辰時間,兩個時辰后,若他還是不能成事的話,我們也要動手。”
“是!”
雷碩把頭低得低低的。
他非常明白,假云山如果沒得手,他們硬性強攻,傷亡會有多大。
可是反對的話,他不敢說。
魔修到底還是人。
就像在死沙漠死了那么多人一樣,主上能嘆口氣,就算不錯了。
“我這就去坊市,把所有人員全都集中起來。”
“……慢!”冥厄斜了他一眼,“所有人,不包括丁岐山。”
“是!”
“不是說歸藏界的逍遙門來人了嗎?讓王思源和王繼賢也去。”冥厄瞇眼,“把他們兩個的身份,報于對方知曉。”
“是!”
雷碩大聲應諾。
天亮的時候,看到站在魔門陣營中的思源和王繼賢,泰山崩于面,而不改色的池溧陽臉都綠了。
“那……那不是思源真人嗎?”
蘇淡水幾個,一齊沖出,浮在客棧房頂。
“看在你們也曾喊我一聲師伯師叔的份上,”思源撫著長須,一臉的悲天憫人,“投降吧!老夫可以做保,保你們無虞!”
他沒想到,不過區區幾十年沒見,曾經的小輩,現在的修為,居然與他不差什么了。
甚至,他瞄瞄那個抱著劍,渺了一只眼的楚家奇,心下嘆氣得緊,他這個只會煉器的師伯,早不是他的對手了吧?
“……各位道友,恐怕還不認識老夫。”思源等了半天,沒等到蘇淡水他們啃一個聲,不得已下,拱手朝四方作揖,“在下思源,五十多年前,添為歸藏界逍遙門望月峰峰主。”
“在你反投魔門的那一日起,逍遙的思源,就隕落了。”
蘇淡水終于在他這樣介紹自己的時候,回過神來,“別跟我們提什么投降不投降的話,我只告訴你們,王思源,還有……王繼賢,真打起來的時候,你們離我們遠一些,否則,清理門戶,只在當場。”
“清理門戶?”
王思源撫須一笑,“棄疾和申生,都不敢在我面前,如此大話,蘇淡水,你的膽子著實不小啊!”
“那當初,是誰在出事后,連夜逃亡,連我師父他們的面,都不敢再見的?”
蘇淡水對這位曾經的師伯,氣恨不已,“就為了一個王繼賢,王思源,你自己說,你對得起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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