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瑤剝的極慢,顯然工具用的不順手。手上被蟹鉗上的鋸齒劃出了許多口子。
云弋見狀,把自己剛剝好的那碟子蟹肉放到了平瑤面前。
江珩桓一臉曖昧的看著他倆。
平瑤把碟子還回去:“我自己來。”
她還不需要尋求云弋的幫助。
“吃個螃蟹而已,我又不會嘲笑你。”云弋又將碟子送到平瑤面前。
然后又從蒸盒里拿出一只,動作迅速而認真的很快處理好一只。
這次,他沒有再遞給平瑤。
平瑤見云弋這么認真,便沒再把碟子送回去,而是低頭與自己手上的那只死磕。
云弋又拿起第三只。
江珩桓攔住了他:“干什么,總共六只,每人兩個,你想多吃一個?”
平瑤頭也沒抬的對江珩桓道:“沒看見他把第一個讓給我了嗎?那個算我還給他的。”
江珩夜冷哼著,吐槽云弋:“斤斤計較。”
云弋沒說話。
他迅速解決掉最后一只螃蟹,然后把滿滿一碟子蟹肉,給了平瑤。
江珩夜愣了一下。
跟螃蟹死磕的平瑤頓了一下。
平瑤抬頭看江珩夜,問:“我自己沒長手嗎?”
語氣有些沖,說話也不怎么客氣。
云弋卻溫聲道:“等你剝完,都涼了。涼著吃就不好了。”
這態度,如果平瑤再生氣,那就是任性不講理了。
可惜,平瑤做事就是一向隨心。
她怎么可能甘心被云弋捏的死死的?
平瑤看著云弋,悠悠的笑:“殿下能不能不要這么自大?你不喜歡吃涼的,我就不喜歡吃了嗎?你剝的熟練,難道不是一次次練出來的,而我就必須要別人幫我是嗎?”
說著說著,平瑤真的有點生氣了。
云弋沉默了許久,也不說話,埋頭整理桌子上的殘殼。
一副弱者的姿態。
江珩夜看著,都忍不住去看平瑤。
平瑤信云弋才怪。
受傷,那是有心有肺的人才有的感受。
然后,一頓飯不歡而散。
江珩夜看著這氣氛,想說的話也沒說,跟著云弋一起離開了。
平瑤成功的氣著了云弋,很高興,就著月色,把云弋剝的螃蟹吃完了。
涼的螃蟹確實不如熱的好吃。
平瑤慢悠悠的哼著曲兒吃完,站起來準備去睡覺。
一轉身,發現云弋安安靜靜的站在她身后。
平瑤嚇了一跳,連連后退,撞在了石桌上。
大半夜的,這么一身白衣,一句話也不說的杵在別人身后,明顯是要嚇人呀。
平瑤整理一下情緒,看著云弋,問他:“殿下這么一聲不吭的私闖民宅,不好吧?”
云弋笑著錯過平瑤,把手里的東西放在平瑤身邊。
“是不好,所以我帶了禮物。”
這做法跟抱著別人甜言蜜語的同時,讓對方心口插刀子沒有什么區別好嗎?
平瑤看了眼桌上,云弋帶來的東西。
是一個精致的大盒子。
那么大,能裝下一口鍋。
平瑤絲毫不感興趣:“我什么東西都不缺,也不需要東西來點綴。你拿走。”
云弋打開盒子。
平瑤看了一眼,密集恐懼癥犯了。
大盒子里,裝了密密麻麻幾十只螃蟹。
平瑤知道了,云弋是故意來氣她的。
“你到底什么意思?”
云弋知道平瑤看著不舒服,所以合上蓋子,才回答平瑤的問題。“不是你說,喜歡吃涼的?而且你想要拿螃蟹練手。我就給你送了些。”
平瑤努力冷靜的看著云弋,一字一句的說:“請你現在馬上從我眼前消失。”
云弋聳了聳肩:“這些螃蟹值不少錢的。”
去你的錢。
平瑤動作迅速的從荷包里掏出一塊銀子,砸向云弋:“夠了吧?”
云弋接過銀子,看了看:“多了。”
所以您還要找我零錢嗎親?
平瑤忍不了了,抬腳就走。
云弋拉著了平瑤的手腕。
一言不合就開打。平瑤抽出秋水如泓的軟劍,直接朝云弋頸間而去。
云弋四兩撥千斤的閃過,鉗住了平瑤拿著軟劍的手。
月光下,平瑤的眼睛因為怒氣,明亮璀璨。
云弋看著氣的臉色緋紅的平瑤,笑容淺淺。月光灑了他一身,平靜淡然。
一靜一動,相互僵持。
平瑤看著臉色淺淡的云弋,突然就平靜了下來。
平瑤冷靜的問:“你到底想干什么?”
云弋放開平瑤的手,拿出一只瓷瓶,遞給她。“我之前吃螃蟹的時候,也會被劃傷。所以自己做了敷傷的藥膏,效果挺不錯的。”
平瑤看著云弋。
他眼眸漆黑,直直的看著平瑤,眼中只有她一人的倒影。
月光在他身上流淌,看起來靜謐美好。
平瑤喜歡這樣的云弋。
可是,卻不愿再接受云弋的東西。
抵觸的心情,就像下意識的反應。雖然現在想來,他們兩人一路走來,誰都有錯。云弋不過是冷血了一點,冷血也算不得什么大錯,平瑤她自己也是很冷血。
憑心而論,云弋很好。他懂得收買人心,懂得籌謀算計,懂得權衡利弊。
站在陌生人的角度,平瑤承認,這樣的云弋,大概會成功。
可是,站在他身邊的人,也會被傷的很深。
平瑤想要與云弋做一個陌生人,愿意拿理智的目光去看他。
但抵不過,被他傷害過之后心里的不知什么時候建筑起來的防御。
她就是沒辦法像對待陌生人一樣,無視他,看待他。
平瑤沒有接瓷瓶。
她冷言道:“小傷而已,不需要。”
云弋看著她,問:“真不要?”
“不要。”
月光下,平瑤的表情固執。
云弋笑了笑:“正好。”
平瑤愣了。
什么正好,你不會是舍不得這瓶藥吧?
平瑤還沒想好怎么說話呢,就覺得身上一沉。
被云弋點了穴道。
要不要這么無恥?
平瑤惱了:“云弋!你到底想干什么?!”
平瑤很少這么氣憤。
連寒霽和雪竹都被驚了,跑了過來。
急急忙忙跑過來的兩個姑娘,卻沒看到她們想象中的刀光劍影的畫面。
只見安靜的院子里,月光明亮的灑了一地。
云弋一身白衣淡然,平瑤藍衣飄逸。
云弋牽起平瑤的手。
他拿了只瓷瓶,托著平瑤的手,慢慢的給平瑤的手指上藥。
動作在月光下,說不出的輕柔。
雪竹和寒霽愣了愣,倆人對視一眼,默契的下去了。
云弋幫平瑤上好藥,收起瓷瓶,對平瑤笑:“是你說不要,我才幫你上藥的。我多收了你的銀子,就當是辛苦費好了。”
平瑤沒說話,看著云弋的眼神卻殺氣騰騰。
云弋笑意漸濃,伸手揉了揉平瑤的頭發:“你說你,這是何必呢?”
語氣說不出的親昵。
平瑤臉上的殺意更盛。
云弋笑著放下手,將瓷瓶放在桌子上,回頭輕和的對平瑤道:“明天早上記得抹藥。不然我就親自來幫你上藥。反正我收了你的銀子,跑兩趟也沒什么。”
云弋說完,又輕輕幫平瑤拂開黏在臉上的碎發,這才離開。
云弋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花木從后。
一顆石子打在平瑤的穴道上,平瑤的身體松緩了下來。
一直看熱鬧的雪竹和寒霽跑了過來。
雪竹收拾著桌上的螃蟹,一邊感嘆:“這么多螃蟹,吃的完嗎?放壞了的話多可惜呀。”
平瑤不想聽到螃蟹這兩個字。
寒霽又道:“太子殿下也忒細心了吧,剝螃蟹的傷他都還記得,還特意送藥過來。”
平瑤也不想聽到藥這個字。
然后,倆人一起感嘆:“剛才看到太子殿下與主子站在月光下,殿下那么溫柔的給主子上藥,我們兩個都看呆了。我從來沒見過這么美好的場面。”
平瑤看著她們兩個,冷冷的問:“你當時沒看到我臉上的表情嗎?”
“看到了呀,主子挺激動的。”
是呀,激動的都想殺人。
平瑤拎著螃蟹,跑到街上送給了街頭乞丐。
怕乞丐吃多了不好,平瑤還搭上了很多醬汁和饅頭。
第二天早上,平瑤吃早飯的時候,云弋又出現了。
平瑤沒說話。她拿起一個包子,朝云弋臉上砸了過去。
被云弋接到了。
“不要砸了,浪費糧食。”
換而言之就是,你的武功沒我好,是不可能打到我的。
平瑤拿出身上的癢癢粉撒了過去。
一陣煙霧過后,煙霧中人影現了出來。
阿四撲著面前的煙,咳嗽:“這是什么啊,今天的天晴的不錯,怎么會有霧?”
身后有一陣淡淡的氣息襲來。
平瑤回頭,云弋從她身后走了出來,在她身邊坐下。
阿四哭了:“身上突然好癢?那些煙霧是不是癢癢粉?我明明是來送東西的呀!”
為什么受傷的總是我?
平瑤看著阿四可憐兮兮的樣子,正準備拿解藥,卻看到了阿四手上提著的螃蟹。
解藥被平瑤放了回去。
大清早就看到這么討厭的東西,平瑤覺得自己今天的心情不會再好起來了。
云弋看著平瑤的動作,笑了笑。
笑的特別包容、特別無奈。
特別讓平瑤生氣。
云弋對阿四說:“之前你多次得罪過你平姑娘,這次就算是給她道歉吧。”
平瑤冷笑:“不知道誰得罪我的比較多。”
院子里,阿四哭聲悲慘。
云弋輕聲道:“我現在不是正在賠罪嗎?”
平瑤剛開始沒聽清。等回味過來,這句話已經說了很長時間了。
平瑤想嘲諷云弋幾句,但是想了想,會有些尷尬。
最終沒有答話。
阿四還在哭喊。平瑤終于嫌煩了,把解藥扔了過去。
阿四開心的接過解藥,把螃蟹往桌子上一扔,跑了。
云弋剝著螃蟹,弄下一團肉之后,那了一片春餅,把蟹肉卷進去,放在平瑤的盤子里。
云弋問:“殿試的時候,我聽許兼說,你當時在場?”
平瑤當時只是稍微改變了一下五官。認識她的人,大概還是能認出她來的。
當時平瑤看了許兼很多次,許兼注意到平瑤,也是正常。
但是,許兼這兩天正是忙碌的時候,他是什么時候跟云弋說的這些?
云弋知道平瑤的疑惑,解釋道:“你調查了許兼,知道他是大司馬的人,肯定也知道了許兼對大司馬言聽計從的原因。我只不過向他許諾了,如果他幫我,我就幫他和玉允遠走高飛。”
玉允,就是當今允妃。
傳言是真。
允妃是并州有名的花魁。許兼,只是一個貧窮的書生。
他們并不是在青樓相見的。
許兼那時,連逛青樓的錢都拿不出來。許兼很窮,窮到去買書的時候,拿不出銀子。
玉允那時,手邊資產上萬,每天無聊,就拿著上好的玉簪敲著窗欞唱曲子。每日毀在她手中的東西就夠許兼進京趕考幾十次。
一日,玉允無聊,帶著小丫鬟出去買東西。
在書店里,玉允看到了拿著棉衣換書的許兼。
一件破棉衣,一看就是穿了很多年的,還能不能保暖不說,就是光看外表,也是被遺棄的那種。
自然換不來一本書。
買書的小廝,沒事兒也會翻幾本書看,因此罵人比常人刻薄百倍。
小廝狠狠的嘲諷了許兼一番。
并很有先見之明的猜測了許兼會餓死途中的下場。
玉允看了一會兒,覺得那個小廝太富貴眼了。再者,她不缺錢花,就隨手遞了幾兩銀子,給許兼。
許兼拿著書,看著美貌的玉允,紅了臉。
玉允聽見那個孱弱的書生說:“姑娘放心,等我考上了,一定好好報答姑娘。”
玉允笑了:“好呀,你就去萬花樓找我吧。我叫玉允。”
許兼愣了下,問:“萬花樓?”
“沒錯,就是前面煙花巷最大的那家青樓。”
玉允說了這句話,輕笑著就離開了。
讀書人迂腐,怎么會看得起她們這些妓子?玉允根本沒把許兼的話當真。
就算這是個知恩圖報的書生,但是知道她的身份后,也會敬而遠之吧。
可是幾日后,萬花樓前,卻引起了轟動。
并州的解元,站在樓前,點名要找玉允姑娘。
但是他沒錢。
沒錢就不能進萬花樓。
老鴇攔著人,笑道:“公子,玉允姑娘不在里面,她出去了。”
玉允聽到人說起,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那日在書店里的孱弱少年。
附:家里的網還是不能用,去網吧弄得,晚了點兒。(未完待續。)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