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病還要從他的未婚夫講起,那個男的六年前中了榜眼,被根基深的人家相中,招為女婿,他就跟秋退了親。
禍不單行,退親的時候秋已經懷有身孕,三個月大了,又過了一個月顯懷,這時候秋家才知道自家的女兒做了傷風敗俗的事。
可是月份太大,秋家人沒敢給秋墮胎,等孩子生出來之后秋老爺就把孩子抱走了,秋失去情郎又失去孩子,脆弱的心終于支撐不住,就瘋了,秋老爺看她給秋家丟人現眼,就把她扔到了小姐樓,后來的事林孝玨就知道了。
其實之前的事林孝玨也知道一些,只是不知道秋還有活著的孩子。
秋云風跟林孝玨單獨在一室,敘述著妹妹的病情的來歷,說到家人把妹妹一扔幾年不管,他就攥緊了拳頭:“現在我已經不怕公主笑話了,那個人是為了榮華富貴所以拋棄我妹妹的,他這些年讀書都是我家在供養他,真是狼心狗肺,可他偏偏學問好,朝廷取士又不看人品,我就不服氣,于是聽到這個消息,我就開始發奮讀書,甚至三年沒回家,就為了給妹妹爭口氣,可誰知道爹爹之后會那么對妹妹,我離家三年沒回,一回去找不到妹妹我都氣死了。”
林孝玨見他斯文的面孔睚眥欲裂,比經常暴怒的人生氣更為下人。
她安慰道:“可見你們兄妹情深,好事多磨,我一定認真想個方案出來,給小雨姐治好,只要病好了,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只要病好了,其他真的什么都不重要。
秋云風忍不住落下淚來,三十多歲,個性堅強的男子卻因為大夫的一句話落了淚。
繼而他又用袖子擦著眼角,看著林小姐臉色一紅:“讓公主見笑了,我方才失態也是氣急,其實并沒想報復誰,只想給妹妹爭口氣,她若能清清明明做人,我就算死了,也安心了。”
他這話林孝玨還是相信的,如果他要報復可以狀告那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朝廷取士可不止看學問,人品是非常重要的,可那樣未免打老鼠傷玉瓶,秋的事就會人盡皆知,秋家應該也得不到什么好處。
所以他選擇另外一條路,讓自己發奮圖強,給妹妹掙一口氣。
而不是走捷徑,走歪路。
這樣的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真可謂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所以他是君子,小人報仇才是頃刻之間,為圖一時痛快。
所以他的人格魅力,細想起來實在令人敬佩。
林孝玨更加確定要治好秋。
她問道:“您府上在哪?回鄉的假期是多久?小雨姐的病,我想要一段時間才能好,您府上可有人照顧?要是沒人,可以把小雨姐留在醫館,不過我是個不拘小節的人,您不見得樂意讓小雨姐置身在這種地方。”
秋云風雖然讀的是儒家的禮儀,沒想到人很變通,他道:“公主都呆得的地方,妹妹能留下自是求之不得,我也是剛在京城落腳,家里只有兩個下人,跟妹妹從無錫來的到有個丫鬟,不過照看妹妹一個病人,她自然是力不從心,且我過兩日假期就到了,也不能時時刻刻守著妹妹,我相信公主的人品,您要是肯讓妹妹留在醫館醫治,那在下要給公主磕頭。”
說些就真的跪了下去。
林孝玨虛扶一把:“您快請起,您能信任我這就是對我最好的禮,還拜什么?”
秋云風一喜,這才站起來。
秋就這樣留在醫館,第二天秋云風又把她的丫鬟送過來暫且不提。
送走了秋云風,林孝玨發現蘭君垣還沒走,在她門口的樹下望天。
時值八月,是秋天的腦袋,長夏的尾巴,北方的天,晚間天氣已涼。
林孝玨走過去問道:“你在這里吹風呢?這么晚怎么還不回家?”
蘭君垣道:“回家有什么好的,家里又沒你。”見林孝玨笑的溫柔,樹上燈籠的光打在她臉上,那笑更像珍珠一樣潤,錦緞一樣柔,他心中一軟,想擁美人在懷,可惜不能這樣輕浮。
他就慢慢拉起他的手,放在大手里捏,并道:“我不確定你怎么安排秋云風兄妹,也不了解秋云風的為人,怕出什么意外。”
所以要等到人走了才放心。
林孝玨笑道:“我會接待各種各樣的病人,你能一直陪著我嗎?”
蘭君垣道:“等朝廷不用我了,我就什么都不做,每日給你提著藥箱,跟你到處看病,就不怕遇見渾人。”
他眸子亮晶晶的如夜幕之上的星辰,說話的時候寫滿了真誠。
林孝玨相信這是他的心里話。
這是她聽過最暖心的情話。
蘭君垣再不濟也是涼國公的世子,他能文能武,深得皇上喜愛,可是這一切在他心里好像都不重要,他寧可跟著她行下賤的勾當,東奔西走。
只因為擔心她。
只為了她歡喜。
這是朱高燧絕對說不出來的話,這個時代沒人男人愿意屈服于女人之下,會被人戳脊梁骨,會被人看不起。
但是蘭君垣卻不以為意。
林孝玨心里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她輕聲道:“不用擔心,秋云風能為他的瘋妹妹來求我,人怎么會壞?而且秋的病我以前治過,沒治好,這多有損我的醫術啊?這次得好好用心,根治了她。”
蘭君垣見她摩拳擦掌,大有大干一場的意思,不由得好笑:“她的病很難治?”
“七情內傷最嚴重的病,你說難不難?當然,不難治也不能考驗我的醫術,我已經有想法了,正好一試。”
蘭君垣見她沒說什么方法,也就沒問,她不是喜歡賣關子的人,如果應該說她就會說。
可見他幫不上什么忙,蘭君垣左右看看沒有人,在林孝玨額頭上輕輕一吻,馬上離開:“那我回去了。”
林孝玨點點頭,忽然想到一件事:“照哥怎么樣了?聽說,聽說他昨晚離家出走了。”
蘭君垣一笑:“這個家伙,你不必擔心,他是孝王世子,多得事的別院,不會露宿街頭。”
林孝玨神色擔憂:“我哪是擔心他露宿街頭?只是他已經成親,這么鬧心什么時候是個頭?”
是啊,鐘清揚已經進門,她們就是夫妻,她還是原配,他一個人說不做夫妻是不作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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