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最后還是跟周敬之回去了,這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還得等待奇跡出現,希望有一天林孝玨能接周敬之回去。
但是一時半刻是不能了,沒有周府的供養,他們就要自力更生。
周敬之一開始還在琢磨林孝玨的話,說路遙害死了奶娘的女兒,他還對路遙猜忌過,可過了些日子家里能當的東西都當來買米了,最后來沒有東西可當,就得為生計發愁,沒工夫拌嘴了。
他雖然跟伯父去過不毛之地,但是也沒有到餓肚子的地步,沒有勞作過。
那他能干什么?
先生教過他許多兵法。
周敬之考慮了幾天,還得去找先生想想辦法。
他是走著去的南府,用了一個半時辰,好在他好動,并沒覺得路途辛苦。
南府的門子認得他,雖然他穿的樸素窮困,但是門子以為這位公子夜是在體驗什么生活,就客客氣氣的把他放到府里。
周敬之在花園的閣樓里找到了彈琴的南公子。
“先生,您進來可好?”
周敬之貴坐到南公子對面,給先生行了個禮。
南公子眼睛望著前方,周敬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自己。
就聽南公子道:“我過的啊,還不錯。”
周敬之心中有些失望,先生好像并不為自己的事而著急。
周敬之紅著臉道:“是徒兒不孝,給先生丟臉了。”
南公子點點頭:“確實有點丟臉啊,傳的滿城風雨,我的徒弟。”他一頓:“可是我又一想,你師父我都沒有親近過女色,徒弟都已經知道養外室了,我又覺得有點小驕傲。”
這有什么好驕傲的?是丟臉的事。
周敬之哭喪著臉:“先生,您就不要諷刺我了。”
南公子溫言道:“能聽出是諷刺,說明你還沒有徹底廢了。”
周敬之低下頭,喃喃道:“我其實也很后悔。”
南公子道:“既然后悔,就選擇公主啊,你忘了那個女子,公主就能原諒你。”
周敬之道:“可是我不想欺騙姐姐,我周敬之也不是那種負心之人,怎么能說忘記就忘記?再者說,她一個弱女子,如果我撇下她,她的下場不會好了。”
南公子知道那個女子以前是做妓女的,妓女從良本來是很難得的事。
他點點頭:“這樣就無解了,愿意后悔的人,做什么選擇都會后悔,你現在后悔沒有選公主,如果選了公主你又會后悔沒有選那個女子。”
周敬之想了想使勁的點頭;“還是先生看得透徹。”
南公子一笑:“因為我什么都看不見,所以就看得透徹。”
看不見,就只能用心去感受。
周敬之道:“而且我現在也沒有臉回去見姐姐,我總得混出個人樣來。”
南公子還是淡雅的笑:“那你現在混的如何?”
“快要混不下去了。”周敬之渴望的看著南公子:“先生,您幫幫我吧,我不知道做什么好。”
因為從來沒有獨立做過事,出了門當然會像一只無頭的蒼蠅。
南公子嘆息道:“你知道的,你有你的選擇,我也有我的選擇,我是不能再教你了,不然會對不起公主。”
所以先生的選擇是自己的姐姐。
周敬之道;“先生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才收下我當徒弟的。”
周公子點點頭:“正是如此,我當然也十分愛惜你這個徒弟,就像你愛惜你姐姐一樣,可是我更在意公主高興與否,就像你更在意那女子是死是活。有時候我們做出選擇,不是因為不選擇的那個人不夠親近,是選擇的那個人更親近。”
所以姐姐知道自己跟路遙更親近,所以惱怒這種退而求其次,就決然的跟他斷絕了關系。
周敬之心中一陣酸痛。
所以先生用他選擇的標準來做了一次選擇,就是放棄了他。
他默默流下兩滴淚:“先生,我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錯。”
南公子道:“我聽你的聲音很難過。”
周敬之捂著胸口:“是很難過,被尊敬的師父拋棄,我的心很疼很疼,有失望,又內疚……五味陳雜,師父跟姐姐才是好朋友,我其實并不重要。”
南公子道:“你現在的痛,根本不及你姐姐知道你跟仇人有曖昧時的十分之一。”
周敬之發出慚愧的哽咽聲:“可是已經回不去了。”
“是啊,做錯了事怎么可能輕易就被原諒,你回不去了。”
周敬之越發不可收拾,當著南公子的面狠狠的哭了一場。
哭完之后他聲音略帶羞澀的道:“先生,姐姐已經告訴我不許再來找您聽課,所以我就沒來,今日來不是求您收下我的。”
南公子道:“接濟也不行,你姐姐已經發話了,如果我敢接濟你,她就要放火燒了我的宅子,還要把我趕出北京城,你知道她是公主,我家里在京城毫無根基,我斗不過她。”
姐姐做事向來說得出做得到,而且夠決絕。
周敬之道:“我知道師父的苦衷。”
南公子搖搖頭:“你不知道。”
周敬之不解的看著南公子,等了一下才想起來,這位先生是瞎子。
南公子過了一會見周敬之沒說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其實我沒有苦衷。”
周敬之道:“是姐姐要挾你,這就是苦衷。”
南公子道:“我就等你這句話呢,公主就算不燒我的宅子,我也不會接濟你。”說完哈哈大笑。
周敬之:“……”
這個先生……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先生我知道你為何你跟我姐姐很投緣了。”
“為什么?”
因為你瞎,她結巴,都是殘疾人,還喜歡以戲耍別人為樂趣,一點沒有殘疾人應該有的自卑覺悟。
當然周敬之沒有說出來,他也從來沒覺得先生和姐姐身有殘疾,他們都是了不起的人。
他道:“先生,我亂糟糟的心情都被人打亂了,現在不知道是該哭好,還是該笑好。”
南公子道:“這就是我給你上的最后一課,不管人生遇到多大的挫折,其實都可以哭,也可以笑,哭笑不得也行。”
就是隨意,放肆,憑君高興。
周敬之心想你不用為生計發愁,當然隨心所欲了。
他又道:“先生,我不要您的接濟,我只想問你一下,我到底能干什么?跟您學了這么多,我能干什么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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