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藍精靈

小仆們把東西搬到之后，歐陽晗像是慣坐地在樹下的靠椅上落座，連城過來親自給他斟上熱茶，移了個木凳在旁邊，默默陪他坐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輕輕問了一句“公子真的決定不回王府了？”

歐陽晗抬眸一看是連城，端起茶淺淺啜了一聲，默然片刻，徐徐問道“你怎么還沒有回府，我不是讓你回去了么？”

連城眸色深深，沉思了片刻道“屬下、屬下還是不太放心公子。”

歐陽晗眸中眼波輕動，落在了連城的臉上。又恢復了他平時的溫雅中痞痞的感覺，表情柔和，目光清澈地拔弄著茶盅的蓋碗，面無表情地道“連城，如今我爭與不爭，他們都不會輕易地放過我的，不過他們好像也不太容易打過我！”

連城抬眼見歐陽晗唇邊雖掛著一抹微笑，但眸中卻毫無笑意，連城看在眼里，面上雖未流露，但心中卻暗暗嘆惋，這樣的公子，上天應該會疼惜的。

歐陽晗靠在椅上，盯著天空發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連城，如果你想在這兒，就去別處轉轉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說完之后，歐陽晗干脆閉上了眼睛，仿佛已經開始小寐。

連城慢慢轉動視線，看了歐陽晗一眼，又慢慢地低下了頭，沉默著站起身來，移動了腳步。

歐陽晗在樹下小憩著，漸漸地，由遠及近，他聽到身后動靜，以為是園子里的小廝或侍女，卻半天沒聽到有人說話，也沒有人過來請安。歐陽晗睜開了眼睛，微微側頭，看向身后，看到一個身著粉紅色羅裙的女子正俏生生地立在長廊下朝他這邊張望著。

稍稍有些怔住，半晌后，歐陽晗的臉上露出一個柔和的微笑，伸手示意女子過來。

“晗哥哥好像不太高興呢？”女子發現歐陽晗的看似溫和的表情暗藏疲憊，不由得問了一聲。

歐陽晗突覺心頭一酸，忙端茶啜飲，掩飾了過去，根本看也不看她，面上浮起一絲略帶的笑容，“你怎么來了，漣衣？”

女子面帶淺笑看著歐陽晗，眼眸深處的表情卻有些難以捉摸，“跟爹爹一起。”

歐陽晗的唇邊浮起了然的笑意，“哦，那孟叔叔現在何處？”

“爹爹進宮面圣去了。”

歐陽晗眸中波光流轉，凝于孟漣衣的側面，進宮去了，進宮去了，媽呀，進宮去干嘛了呀？！雖然心里滿是疑慮，歐陽晗面上卻坦然迎視，唇邊自始至終掛著一抹微笑，“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我……感覺你會……在這里。”孟漣衣眉間掠過一抹極為羞赧的神情。

歐陽晗突然之間睫毛微微一顫，目光輕晃了一下，微仰著頭，凝望著湛藍的天空，許久許久過后，她才慢慢地將視線收了回來，重新投注在孟漣衣的身上，“漣衣，快別傻站著了，跟我還有什么見外的，坐下吧！”

他此一出，孟漣衣不禁微露訝異之色，還小小的臉紅了一下。

歐陽晗眼中閃著頗有興味的光芒，清澈透底的眼睛看著正襟危坐的孟漣衣，“漣衣，我們好像很久沒有見過面了。”

孟漣衣垂眸，“嗯，三年了。”

話一出，歐陽晗眉睫一跳，眸中閃過一道如刀鋒般的銳的亮光，他微微將臉側向一邊，掩去自己眸底微閃的光亮，以極低的聲音自語“是啊。三年了。三年可以改變一切。”

還記得十五歲那年的她，分手時她那璀璨爛漫的微笑，還有蘋果般紅通通的小臉。本以為那次離別，粉紅色將成為他心中的回憶，再見他已是那個人的夫，而她會永久性地對自己死心。然而三年歲月如水而過，伊人嫁作他人婦。他與她卻依舊是一個未娶，一個未嫁。那么那個諾，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應允的諾還作數么？

“晗哥哥，我喜歡你！長大了我一定要嫁給你。”

“可是……我已經有芷溪了。”

“那……那……”

“要不這樣吧漣衣，如果有一天芷溪嫁給了別人，沒有嫁給我，那我就娶你好不好？”

“當然好啦！”

好半天，歐陽晗深深地看了孟漣衣一眼，他簡直開始有些拿不準當年自己是在開玩笑呢，還是當真的。

心，好像又在痛。

歐陽晗緊緊握住雙手，用力到指節竟然有些開始發白，或許他是想以此來抵消胸口那撕裂般的感覺，以此痛抵制彼吧。

孟漣衣好像能夠體會到他的痛，她輕輕捧起歐陽晗的臉，用指尖慢慢撫弄著他的額角，神色亦顯憂傷。

看著歐陽晗繃得緊緊的臉龐，孟漣衣抿住嘴唇，慎重地開始沉思。他到底是因為忘不了她而心痛難忍，還是因為自己的出現令他心生壓力？如果是因為她，那他的傷何時會真正化解，如果是因為自己，那么剛剛那末落寞的背影又是為何？

歐陽晗隨手撥了撥被風吹亂的一縷頭發，面上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眨眨眼睛道“漣衣，難道你忘了我歐陽晗從小就是個羸弱病童，放心。我沒事的。”

聽出他這話是在寬慰自己的心，孟漣衣不禁展顏一笑，收回手，半轉過身子，眸中精芒微閃，朗聲一笑，她又深深地看了歐陽晗一眼，也隨著他把目光放遠，眺望著遠方，“晗哥哥。”

“嗯？”

“我……”

她雖然沒有說完，但歐陽晗業已猜出她的話了，語調悠悠，“可我心里有別人。”

“我會等。等你把她忘了，就剩下我。”

聞，歐陽晗仔細地去打量孟漣衣的面容，只見她目光坦然溫柔，含情脈脈地看著自己，絲毫不像是說謊的模樣，歐陽晗心中不由又是感動又是酸澀。突然伸手扯住了她的手臂，歐陽晗？猛地把孟漣衣拉進了懷里，擁緊了，將下巴壓在了她的頭頂上。這些年，她對自己的心意竟然絲毫未變，到底還是自己誤了這個癡情的小姑娘。

可是，那個所謂的別人恐怕已經不只是段芷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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