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李猗沒有騎馬,而是同秦暖一起坐的馬車。
李猗靠著大大的引枕,閑閑問道:“今天這場,瞧明白沒?”
秦暖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李猗換了個姿勢,讓自己靠得更舒適,懶懶道:“說來聽聽!”
秦暖自己其實也早憋不住話了,立刻就開始掰著指頭數一二三:“其一,太上皇同皇帝陛下生隔閡了,同武太后也生隔閡了!他不想武太后管宮中之事,更不想她插手朝政,所以把她弄到上陽宮去呆著!”
“還有,原來吧,姑姑那時候立功,以及后來受傷,都是太上皇在位的時候,也沒見著他怎么肯封賞您,這會兒居然這么干脆利落,雖然只是個虛名,也挺不容易的,我估么著,大概他瞧著陛下不想封賞您,所以他就反著來,還拉上太后!”
“而太后就故意戳痛腳,她肯定是故意的!姑姑,他們都想拉攏收買您,讓您忠心耿耿地對他們!”
李猗嘴角勾了勾,不置可否。
秦暖又補充道:“看起來,如今武太后并不怕太上皇了,只是個面子情罷了!嘁~真不知道那些從前上皇同武淑妃怎么青梅竹馬,怎么情深獨占君恩的傳說是怎么流傳出來的,該不會是武家人自己個兒編的吧!”
說到這里,秦暖忽地恍然大悟道:“太上皇的年紀比武太后大了近七八歲,怎么青梅得起來啊!他十歲的時候,淑妃在吃奶,他二十歲的時候,淑妃還是垂髫小丫頭!”
李猗笑了起來,很是贊許地伸手揉了揉秦暖的頭。
秦暖忽地想起一件事,從前在家聽李琨講的八卦:原本武淑妃年少時,大概是要許給吳王的,武家人是這個意思,而且那武敏娘同李隆基也有些青梅和竹馬的意思,太皇太后則天娘娘也樂見其成,本來是一件極佳的姻緣,結果沒想到被當時剛登基不久的皇帝陛下一卷詔書召進了宮中冊封為貴妃。
李琨的點評是:瞧瞧,人家早盯上了武家以及這朵嬌花了!所以一登基就搶先下手,而且一出手就是貴妃這種僅次于皇后的份位,這樣鐵的心意,即便武淑妃對吳王殿下有些小兒女心思,也被這塊大甜餅給砸沒了!做貴妃自然比做個藩王妃要好的多,武家人也自是皆大歡喜。
從前李隆基同皇帝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還真多……
秦暖脧了一眼李猗,她知道這件陳年舊事不?
秦暖眨巴著眼睛問李猗:“姑姑,聽人說,武太后從前是品貌冠絕京城的才女?”
李猗斜斜瞟了她一眼,閑閑道:“確實是才女,能琴善舞,能詩會畫,調香烹茶無所不精!”
秦暖聽了這點評,默了一默,心道:其實你這是鄙視人家,對吧?其實你是想說人家除了這些之外,其他方面就乏善可陳,也就是很蠢的意思吧?
李猗閑閑地又補充了一句:“武太后這一生過得甚是順暢,她最大的磨難也無非是從前有時候會受點韋太后的閑氣罷了!從前在宮中,她的姑祖母太皇太后給她留了不少人手,又有皇帝的寵愛,只要不是傻子,就不會把自己玩死!”
秦暖嘿然一笑,李猗果然是在鄙夷人家智商不夠高……
李猗端起小幾上的茶盞淺淺抿了一口:“韋太后如今也住在上陽宮呢!哦,如今又該稱太皇太后了!”
秦暖倏然睜大了眼睛,隨即反應過來,“呵呵”一笑,然后忍不住又連著“呵呵!呵呵!”笑了兩聲。
那這上陽宮可真的就熱鬧了啊!
雖然韋家在盛王發起政變的時候被滅了,可是韋太后是皇帝的親娘,也是盛王的嫡親祖母,自然是無恙的。
韋氏本就十分不喜武氏,她原本是支持的太子,而太子被盛王以及武氏給滅了,而盛王如今成了皇帝,她無法尋茬兒,那么這筆仇自然就只能找可以出現在她眼前的武氏來報!
她是正兒八經的太皇太后,是武太后的婆婆,哪怕沒權,也依舊可以從人倫孝道上壓制武太后。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秦暖對這對天家婆媳即將到來的會面做了個點評。
李猗也“呵呵”笑了兩聲,“從前的韋太后,如今的武太后,她們都覺著自己也能像從前的太皇太后娘娘一樣文成武就,能輔佐兩代帝王青史留名呢!”
秦暖噗嗤一笑,則天娘娘即便不做女皇,那份本事和胸襟也是人家學不了的!
不過即便是在秦暖前世所知的那個歷史里,中宗的韋后,玄宗的武惠妃身上都有些武則天的影子,不過也僅僅只是有那么一點某方面的影子而已,她們想學也學不了的。
韋太后和韋家太貪婪,所以落到被滅門,盛王在洛陽道上兵變時的理由也是妥妥的“清君側”,而韋家原本確實同康祿山有些不明不白的關系,所以叛軍臨城的險況下,盛王很容易一呼百應。
而武太后,秦暖更想呵呵她一臉!
她憑什么以為,他們武家可以把秦暖和羊昀原本好好的一對訂親了的人拆散,然后給羊昀許配一個武家的貴女,給秦暖配一個武家的公子,這樣他們倆人就都是武家的啦?真以為他們武家是人人上趕著巴結的香餑餑?人家就該受寵若驚地接受?
甚至還想著可以通過他們倆把李猗籠絡進他們的陣營?憑什么以為李猗同太上皇有心結,同韋氏有仇,就會同他們武家搭伴兒?
這份自我感覺簡直太好!
“那么,如今的皇帝陛下是個什么意思?”秦暖想到一個關鍵人物。
“他雖然也登基快一年了,可是還是有些東西太上皇沒肯完全放手,他日子不太好過,雖然急于拉拔自己的人,可是也不喜歡武太后和武家太弄權!”
所以,對于武太后被太上皇拉去上陽宮,他會默認,甚至樂見其成。
“哦,阿暖啊,有件事忘了告訴你,在我們到洛陽之前,子曜就被派到長安去辦差了!沒有兩三個月回不到洛陽!”
秦暖頓時差點沒跳起來,她原以為今天從宮中回去,羊昀就能來王府見面呢!
這絕對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絕對是故意不讓羊昀同她見面!
“是武家干的?”秦暖氣壞了,這武家太過無恥。
“是當今陛下!”李猗扯扯嘴角:“不過是武家的人提的事兒,陛下就把子曜打發到長安去了!他不希望羊子曜見到你,也不樂意羊子曜同我走得近了!”
她說著,揉揉秦暖的頭,安慰道:“忍會兒氣,也沒什么,不過就是一時見不到罷了!”
秦暖憤憤地嘟了嘴沒說話。
李猗手指敲著身畔的小幾,緩緩道:“咱們當今這位陛下很欣賞子曜,可是卻很看不起你,認為你不過一個來歷不明的庶女而已。若不是你也姓李,你父親同他是堂兄弟,他多半得把你關進宮里做宮女,等弄明白那對玉環,就讓你身亡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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