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一堆人,在李猗和秦暖出現的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看著倆人走近,稍稍歇下了談笑。
李猗和秦暖走至武太后近前,屈膝行禮。
武太后看似心情頗好,樂呵呵地讓兩人起身,笑著嗔怪道:“你們姑侄倆來晚嘍,該罰!”
“太后想怎么罰?”李猗笑盈盈地在宮人備好的鋪著錦墊的坐榻上扶膝端坐了下來。
武太后指著面前的這群花枝招展的小娘子道:“方才惠娘正要彈琴給我聽,被你們打岔了,那就罰你彈琴好了!”
李猗挑挑眉梢,笑道:“阿猗樂意之至!”
太后笑道:“惠娘,將琴給她!”
一個身著鵝黃襦裙的小娘子,從琴案前站起身來,朝李猗福身道:“猗表姐,請~”
原來這位就是武惠娘,秦暖立刻不著痕跡地好好打量了她一番。
長得確實好,同她姑母武太后頗有點相似,細膩如玉的鵝蛋臉,彎眉鳳眼,丹唇含笑,鮮妍明媚如剛剛綻開的牡丹花,鵝黃襦裙上繡著清雅的蘭葉蘭花,舉止優雅雍容。
秦暖心中嘆氣,自己若是跟她比,大概確實不夠像貴女,而且自個兒的臉皮大概也沒有她厚,她都能叫李猗叫“猗表姐”,須知,這個表親也表得太太太遠了一些。
她又微微有些替李猗擔心,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故意想看李猗笑話的,因為這么久以來,她從未見李猗摸過琴或者其他樂器。
李猗坐在琴案前,修長白皙的手指閑閑地撥著弦,琴聲幽幽,一股閑逸曠遠之意似與這秋日藍天白云以及不遠處澄澈的水面溶為了一體。
曲子并不長,一曲奏畢,一群小娘子巴巴地望著她,都沒出聲。
武太后略略沉默了一會兒,微微一笑:“都說阿猗從小便頑皮得像個男孩兒,想著你必不擅長做這些斯文事兒,才要罰你彈琴,沒想到阿猗竟彈得這般好!”
武惠娘道:“猗表姐方才彈的是什么曲子?惠娘還從不曾聽人彈奏過呢!”
李猗道:“曲名秋水閑云,是從前我父王閑時一時興起之作,并未外傳。今日正好應景,所以就想起了此曲。”
武惠娘贊道:“早聞吳王殿下多才多藝,尤其洞曉音律,由之天縱,凡是絲管必造其妙,實乃謫仙人!”
李猗看了她一眼,只是淡淡一笑。
武太后也沒繼續這個話題,笑了笑道:“阿猗彈完了,惠娘你之前說要給我彈廣陵散的!”
武惠娘看了一眼李猗,謙遜一笑:“有猗表姐珠玉在前,惠娘可不敢獻丑!”
李猗已經離開了琴案,回到自己的坐榻上安安穩穩地坐了下來,端起面前小幾上的茶盅,淺淺抿了一口,依舊不接話。
這時候,太后身畔的一個紅衣小娘子接口笑道:“娘娘,方才廣陵姑姑認罰了,現在該輪到金湖姐姐了!就叫金湖姐姐彈廣陵散好啦!”
秦暖淺淺一笑,低眉羞澀道:“阿暖不會彈!”
武惠娘笑道:“縣主太謙遜了!我們都是只學了幾天琴,會些皮毛功夫,大家一起彈著玩罷了!”
“是啊!”立刻就有小娘子附和。
秦暖心中罵了一句“假惺惺!”
都能彈“廣陵散”這樣高難度的曲子來顯擺了,還非說只學了幾天琴只會皮毛……
李猗笑道:“她確實不會!這丫頭雖然長了一副機靈像,卻只有一個心眼兒,喜歡畫畫,打小就埋頭一門心思地學畫畫,其他的都擱下了!可惜又沒尋到名師,就自己在家里折騰,倒是讓她折騰了些名堂出來,還有些別致的風格,至少在精細寫實上是不錯的。”
她說著,對武太后建議道:“不如娘娘現在就讓她畫畫吧!”
李猗既然這樣建議了,且武太后便只好答應,原本她叫秦暖來上陽宮的理由也是畫畫。
秦暖松一口氣,特么的終于能開始進入正題了,她真不喜歡同這些笑里藏刀的人玩口舌游戲。
秦暖便在空地上支起了自己的畫架,擺好畫具,開始為太后娘娘畫像,茉莉兒則在一旁打下手。
幾個小娘子好奇地走到秦暖的畫架前觀看,可是看了半天也就看到秦暖在那里勾勾畫畫的一些線條,很快便沒了興致。
而武太后坐了一會兒便覺得乏了,想起來去河面上乘舟散心。
秦暖默默地勾勒著線條,心頭有一萬頭神獸奔過:這老太婆存心故意的吧!要畫像的是她,不肯坐著的也是她,若是像這樣坐幾分鐘就坐不住了,她的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
李猗開口道:“娘娘,這會兒河面上風有些濕冷,待到午后日光融暖,水波瀲滟,那時泛舟才好!娘娘方才不是說惠娘要彈廣陵散么,我便是遠在揚州,都聽聞了武家惠娘才女之名,倒真想一飽耳福呢!”
武太后聽李猗這樣夸獎武惠娘,心里有些舒暢,笑道:“也好,惠娘,你就彈彈,你阿猗姐姐家學淵源,指點你一二,也夠你受用的!”
武惠娘聞言倒是有些驚喜,之前李猗對她頗有些冷淡,沒想到現在又來夸她,謙虛了兩句便坐到了琴案前,凝神靜氣地彈奏起來。
秦暖又松一口氣,幸虧李猗一起來了,不然這畫還真畫不成!
于是,秦暖在武惠娘叮叮咚咚的琴聲中繼續畫畫。
一曲奏畢,武惠娘抬眸望向李猗,李猗綻顏一笑,正要說話,卻聽到不遠處的花木曲徑上傳來太上皇的聲音:“不錯,彈得不錯!”
太上皇著一身輕便的杏黃色圓領直裰,負著手閑閑地走了過來,身后只跟著兩個太監,極有家居賦閑的風骨。
武太后忙起身去迎接,秦暖同李猗等人俱都屈膝行禮恭迎太上皇駕到。
“都免禮!”太上皇笑呵呵道:“你們原本怎么玩,就怎么玩,別拘束!”又看一眼武惠娘道:“惠娘的琴彈得著實不錯!”
武惠娘淺淺一笑:“陛下過譽了,惠娘遠不能同猗表姐相比!”
太上皇呵呵一笑:“你同她比做什么!”
一刀扎在了武惠娘的心窩上……
武惠娘的笑容頓時微微有點僵:這是她跟人家完全沒得比的意思?
太上皇又對李猗道:“阿猗,陪朕下棋去!”
李猗卻毫不猶豫地就搖頭拒絕了:“不下!”
太上皇的笑容頓時愣在了臉上:“為何?”
秦暖也驚住了,四下里氣氛頓時一凝。
李猗卻嘴角一彎道:“除非陛下讓我兩手,我就下!”
太上皇一愣之后,哈哈笑道:“你怎么這樣賴皮!哪有這樣下棋的!”
李猗毫不退讓:“陛下不讓我,我才不下!必輸無疑的事,做著有什么意思!”
太上皇想了想,勉為其難道:“好吧!朕怕你輸了會哭鼻子,就讓你兩手好了!”
李猗這才滿意地陪著太上皇向不遠處的芙蓉亭走去。
有太上皇這尊大佛蹲在一旁下棋,武太后也不好再想著去泛舟或者散步了,只好百無聊賴地斜倚在美人靠上讓秦暖畫畫兒,武惠娘等幾人便輪流彈琴彈琵琶吹笛子為她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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