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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七月,四川境內某峻嶺大山中,一輛旅游大巴剛穿過泥石流多發地帶,就聽到身后‘轟隆隆’一陣巨響。→ㄨ書閱ぁ屋
回頭看,山體大片裂開滑落,帶著草木的泥石像洶涌的潮水一樣滾滾而下,頃刻間淹沒了他們數息前剛剛經過的路段,入目境況看的人膽戰心驚。
足足過了幾大分鐘,才有人深深的喘出大氣兒來,緊接著車內一陣唏噓。
他們這趟出門倒霉透頂,出發那日艷陽高照,結果剛到地界兒上,就遇上連日降雨。
幾天下來,吃不好睡不好,好好的旅游變成了遭罪,甚至被糟糕的路況堵到一個偏僻的小村子里足足五天。
昨天傍晚日落西山時,西天橘紅一片,霞光燦燦。
‘晚霞過后是艷陽天’,有人說了這么個意思,同行其他人紛紛附和,貌似都聽過類似的說法。
果然,次日一早陽光燦爛!
既然有晴天,大家伙兒自然都想急著離開。
可是,唯一能出去的路,一邊靠山一邊臨崖路面濕滑,還山道十八彎,危險依然存在。
走,可能被泥石流沖走,集體脫胎。
不走,繼續熬著?他們熬了整整五天時間,要是五天前膽大有決心離開,就是走,五天時間也走的出去。
既然天公都開始作美了,他們的倒霉勁兒應該也過去了、吧?不至于一上路就遇到泥石流、吧?
這么一想,大家伙兒一琢磨,決定,走!
眾人整理行囊,心情好好的打算‘脫離苦海’。
可是,臨走導游站出來,像個捍衛疆土的戰士似的,死活攔著眾人,不讓走。
旅客們有些傻眼,僵持不下時,司機師傅急了,當下直接開車上路。
司機師傅也不想拿大家伙兒的性命冒險啊!
關鍵是,他家媳婦給他生了個大胖兒子,原本這趟活兒回去是能陪產的。結果被天氣堵在外面,兒子出生兩天了,見都沒見上,焦急的撓心撓肺,好不容易大伙兒意見基本一致可以撤了,導游出來搗亂,他能不急么!
還好,還好,平安通過。
眾人撫著忐忑的胸口,余悸陣陣,剛剛泥石流急速沖下來的一幕,至今在眾人腦中回蕩,太恐怖了,那么粗壯的大樹,那么巨大的石頭,在泥石流面前,簡直輕如鴻毛薄如紙片。
如果他們遲上幾息,整個大巴車也會淪為滾石,被泥石流沖到懸崖下,摔成爛泥徹底掩埋。
剛與死神擦肩,大巴車內詭異的安靜,連偶爾的說話聲都小如蚊蟲。
直到大半個小時后,路面漸寬,眼界開闊,到了一處山頂的平坦地帶,眾人才醒過神來。
共患難讓眾人之間的關系變的親厚,相熟不相熟的都開始談笑,已經有人留聯系方式了,這是打算回城后再聚。
一片歡喜中,坐在最后一排,靠著窗,耳中塞著耳麥的琴曉秋,眸光淡淡的看著窗外飛速后移的景物,就如大半個小時之前與死神擦肩而過時一樣,神色始終未有改變,好像一路所經歷的都與她無關,是生是死亦與她無關一般。
“打劫,把值錢的東西統統給老子拿出來。”突然,有個帶著個貓臉卡通面具的男子手里拿著槍,吼道。
“有沒有搞錯?能不能別這么好運氣?”過道邊位子上的一個帶帽少年,伸出腦袋看貓臉男,無奈又玩笑的調侃。
“砰!”的一聲槍響,車頂應聲破了個天洞,貓臉男兇巴巴道:“都給我嚴肅點,以為演電影哪?告訴你們,沒人救你們。要是乖乖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老子不殺你們,要是不聽話……”指了指車頂上的洞:“瞧見沒,老子手里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槍聲震住了戴帽少年,也震住了滿車的旅客。
天氣原因,一路上前后連個人影子都沒見上,貓臉男說的不錯,沒人救他們。
也沒人注意到,原本沉迷在音樂世界里的琴曉秋轉過臉,看向貓臉男手中的槍,眸光一如既往的平淡。
月白的小臉被劉海擋去大半,發絲間若隱若現的眼睛像暗夜里最璀璨冷冽的星辰,那深邃之感,好像所有東西都難以逃脫她的洞悉。
……無型號雜牌手槍,口徑在89毫米之間,壽命的話,不知道有沒有十發?……
琴曉秋微微挑眉,嘴角彎起一抹淡不可見的冷笑,也不知貓臉男從哪里得來的雜牌貨,連基本測試都沒完成的半成品吧!隨時都可能爆膛炸爛握槍的手,這是在作死吧!
貓臉男尤不自知,舉著槍槍口掃來掃去威懾眾人,一個細瘦的帶著墨鏡口罩的男子開始‘打劫’。
期間不免有些小抵觸,但無一例外,迫于手槍的威壓,東西紛紛被搶。
輪到最后一排,細瘦男問坐在琴曉秋旁邊位子上,一位六十多歲看著精神頭十足的老人要東西時,那老頭竟然毫不畏懼的說:“沒有!”那口氣,就跟訓自家犯了錯的孫子似的,一點不帶怕的。
“TM的,找死?”細瘦男被激怒了,說著話拿在手里的刀就沖著老人的肩脖子刺下來。
“邦!”的一聲,細瘦男刺下去的手被生生攔截。
憤怒一閃而過,震驚撲面而來,細瘦男見鬼了似的看著握住他手腕阻止他發力的女子,對上那雙眼,驚艷過后是脊背發寒腿腳發軟。殺氣,好像動動手指頭就能輕易將他抹殺掉的殺氣,令人心生畏懼。
“現在收手,我當什么事都沒發生過。”琴曉秋眼中寒氣稍斂,她說話的聲音很淡,就像茶話家常,除了稍有些不耐,看不出旁的情緒,好像只是單純的被人擾了清閑,有些不耐煩罷了。
細瘦男一聽這話,立馬賠笑,一邊點頭一邊退后,繞開了最后一排,繼續‘搶劫’。
琴曉秋有點無語,這人腦袋有問題還是耳朵有問題?好吧!她表達的不夠清楚。
“喂!你,說你呢!不想死的話,把東西還回去。”琴曉秋心中默默檢討,難道是舒坦日子過久了?竟然連幾個毛賊都震懾不了?要是被那些人知道,肯定會嘲笑她的吧!
細瘦男剛拿到手里的一條金鏈子,‘嗖’的一下被座椅上的金鏈子原主人扯了回去。
“TNN的,給你幾分顏色你還想開染坊?活膩歪了還是咋滴?”貓臉男手里有槍,心里有底氣,不顧細瘦男可勁兒給他打眼色,瞪了細瘦男一樣,好像在指責細瘦男沒用,把細瘦男瞪的訕訕的閉嘴。
貓臉男從細瘦男身邊擠過去,槍上膛對上琴曉秋,說話就要扣扳機。
突然,‘嗖’的一下,一個黑色小包疾飛過來,打歪貓臉男手里的槍砸上貓臉男的臉。
琴曉秋一砸得手,蹭的一下,雙手支在椅背上,雙腳往上一提往前一躍,整個身體像魚兒一樣靈活的從狹小的座位空間躥了出去。
腳一沾地,抬腳一挑,貓臉男手槍脫手,緊接著一個側踢,結結實實的踢到貓臉男的胸口,貓臉男連連后退,重心不穩摔倒下去。
再看琴曉秋,她已經穩穩落地,眼眸抬都沒抬伸手一抓,接住了被拋起落下的手槍。
槍入手,琴曉秋木著臉看著狼狽的貓臉男,未曾垂眸,手上動作沒停,只聽咔咔幾下,原本焊接在一起的簡易槍體,被強行拆解,彈夾脫落,抬手一丟,手槍零件穿過旅游大巴末排被拉開的換氣窗縫隙,嗖的一下飛了出去。
此時,眾人還沒從剛剛一瞬間的變故中回過神,就聽到‘哎呦’‘哎呀’接連兩聲慘叫,貓臉男摔倒時,把沒來得及躲開的細瘦男砸了個正著,這會兒,兩人疊羅漢似的摔在窄小的過道里。
巧不巧的落地時,腦袋偏偏倒在戴帽少年的腳下,戴帽少年也是膽大,抬腳就踩,嘴里還憤憤道:“叫你搶劫叫你搶劫,看小爺不踩死你丫的。”臨近幾個膽大的有樣學樣,幾只腳輪番的踩下去,貓臉男和細瘦男痛的子哇亂叫。
車廂過道本就不寬,同時塞了兩個人,又是若干腳丫子阻難,想要起來著實不易,貓臉男和細瘦男挨了踹起不來,招架不住,趕緊打起了苦情牌,一邊護著頭一邊鼻涕眼淚的哭窮哭衰。
細瘦男說他奶奶重病,等著錢看病,他沒法子才跟著貓臉男出來搶劫。
貓臉男說的更凄慘,說他兒子是個自閉癥,媳婦不耐煩跑了,兒子只有他,為了照顧好兒子,他找不到好工作,沒法子,被細瘦男一躥騰,出來搶劫,都是生活所迫,無奈之舉啊!
雖然大家知道貓臉男和細瘦男的話不可信,但人性本善,依然有些年長的動了惻隱之心。
卡通貓臉面具被踩成了渣渣,細瘦男的墨鏡也碎了,連口罩都不翼而飛,貓臉男和細瘦男裸臉露面,但被踩的胖腫胖腫,一臉鞋底子印,就是沒避擋,也認不出原本長啥樣。
被搶的財物找回,眾人都不想將事兒鬧大,一商量,決定前面遇到有人活動的地方,就將細瘦男和貓臉男丟下車去。
于是,兩個豬頭臉被綁的結結實實的丟在前門門口的低洼處,旁邊還坐著個壯年大漢看著。
搶劫風波揭過,旅游大巴繼續前行。
琴曉秋依然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耳中塞了耳麥,腦袋靠在窗戶上看著外面,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
只是她身手了得的形象已經烙進了一車人的心里,尤其是那個戴帽少年,因為琴曉秋旁邊坐著的老人不給讓位,惹的戴帽少年十分郁悶,想跟現實版特工女俠套套近乎都不行。
晌午前,車子在一處臨時停靠點停了下來,這地兒眼界開闊很有氣魄,尤其是站在懸崖邊上一覽群山的,令人心曠神怡。
臨時停靠點有服務店,也有供人方便的洗手間,眾人紛紛下車解決三急。
琴曉秋也不例外,她從廁所出來后,對上等在外面的戴帽少年,面對少年一臉喜色,琴曉秋皺了皺眉,拒絕了對方共享食物的好意,獨自到了崖邊。
她并不排斥戴帽少年,只是打小的生活環境注定了她的個性,疏離只是下意識的舉動罷了。
記憶從六歲那年開始,開始后是無休止的訓練,與豺狼為伍不停的刷新人體極限,沒有任何目的,在一個又一個的任務中努力著活了下來,可是活到現在,她反而不知道為何而活。
一年前,在一場阻擊任務中,簫陽替她擋了致命的一槍。
從那時起,一種被在乎的感覺在心底漸漸萌生,直到現在,她都記得簫陽臨死前,看著她時嘴角帶出的那抹淡笑與不舍。
可惜,她明白時,已經太晚。
還記得剛到集訓營時,嚴酷的訓練,讓她幾乎堅持不下來,是簫陽,那個明明比她還小,卻像個小男子漢似的,愿意與他親近,愿意與她分享僅少的食物,愿意逗她開心,在那么艱苦的環境下,用他的笑臉讓她看到了渺小的希望。
她知道簫陽喜歡她,可她卻始終沉淀在自己的世界里,使勁的回憶,她把六歲前的記憶丟哪兒去了?
“女俠?你沒事吧?”思緒被耳邊的聲音打斷,琴曉秋下意識的側臉避開,臉龐一動,懸在眼眶里的淚滑落臉頰,冰冷的眼淚驚了她的心,她伸手輕拭淚痕,淚漬挑在指間,放在眼前,沒有壓下心驚,反而讓她心中一陣揪通。
愛是什么?她至今不明白那是什么滋味。
簫陽替他而死,她每每想起都會替他心痛,像他們這樣沒親沒顧的人,死了又有誰會記著呢?
那次任務后,她逃了,她厭倦了槍林彈雨,她想看看正常人的世界。
可惜,她知道,那些人是不會放過她的,她知道的太多了。
一年來輾轉各處只為躲避那些人的追拿,好在她夠機靈,躲避的及時,總能在聞到風聲之前,快速撤離。
她已經很久沒碰過槍了,也很久沒聽到這么近的槍聲,槍聲突然響起,又將她拉入了曾經的世界……
“女俠?”戴帽少年真的很想結交現實版大俠啊!
琴曉秋被呼聲驚到,她下意識的前行幾步,靠近懸崖邊的大石,腳下一點,手指牽住石楞,提勁兒上沖,跟精通輕功似的蹭的一下,整個人躍到大石上。
……這下子,清凈多了。
琴曉秋的疏離落在戴帽少年眼里,那叫一個酷,簡直酷斃了帥呆了。
看的高興,忍不住啪啪的鼓掌,琴曉秋救了一車人的財物,她早成了一車人注意的對象,此刻又親眼目睹了她一計漂亮的凌空躍,連人群中的中年大媽都鼓掌喝彩。
一時間聲勢挺大,尤其是聲音落入山腹,傳出回音,回音疊著回音,耳邊竟似有成百上千人同時鼓掌。
大家伙兒為琴曉秋喝彩的時候,沒人注意,之前坐在琴曉秋身邊的老人,正站在不遠處嘴角儲笑雙眼晶亮的看著琴曉秋。
琴曉秋一向敏銳,雖然同時被許多人關注,依然發現其中有道不同的視線,她下意識的回頭去看,卻見老人身后數米遠處,那個被綁著的貓臉男不知何時已經掙脫了束縛。
而他手中,竟有拿著一把槍,槍口瞄準了老人。
琴曉秋暗道一聲該死!不急多想,拔出匕首脫手而出,匕首長了眼睛似的直飛過去。
“小心!”戴帽少年驚呼。
琴曉秋只聽‘砰’的一聲,身體隨之一震,看到自己甩出的匕首刺中了貓臉男的手腕,手槍落地,老人無恙,她才緩緩低頭,胸前旋開一朵美麗的血花。而她,整個身體已經被震飛,向著深不見底的懸崖,直墜而下。
……她要死了嗎?她不該只有這點警覺的。不過,有什么關系,死,沒什么不好……
……感覺不到痛,伸手摸向心口,除了一片濕潤外,還有溫度,她還活著,只是,快要死了……
……對不起,簫陽,沒能保住你用命換下的命……
跌落時,她看到懸崖邊,那些同乘的人們正在沖她焦急的呼喊。
是為她的生命惋惜么?琴曉秋忍不住嘴角彎起,被大家著急著關心著的感覺真好,臨死有這么多人惦記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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