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各自御器浮在半空,一身青衣的男子二十多歲模樣,手持著一把白光瑩瑩的寶劍,俊眉星目,神情冷峻,而另一人則一身黑袍,身子俱都包裹其中,寬大的風帽擋住了他的面容,穆長寧只看得見他森白削尖的下巴。他十指上套著鋒銳的黑色短刃,泛著幽幽冷光,一看便淬了毒。
讓人驚奇的是,那黑衣男子周身涌動著的不是靈氣,而是黑色的氣霧,飄飄散散。
“那人身上散發的是魔氣。”望穿在她耳邊低聲說。
穆長寧恍然。
這么說來,這個黑衣男子就是魔修了。
她從前聽過魔修。
魔修也是人類,只不過修行方式與道修不同,他們吸收的不是靈氣而是魔氣,但實則殊途同歸。
據說靈天大陸的西部區域,被人們稱作魔域,那里的魔氣十分充足,許多魔修都在那扎根,包括魔修的大本營天魔宮,就在西部雪山深處。
同階段的道修與魔修相比,魔修的實力更加強橫,一般來說,魔修除非外出歷練,否則鮮少會離開魔域——靈天大陸的空氣中雖說魔氣靈氣共存,但魔氣畢竟稀薄,魔修以吸收魔氣修行為主,魔域才是他們修煉的天堂,在其他地方,修行速度必然下降。
相傳魔修行事狠辣,恣意妄為,手段也十分殘忍,道方有諸多修士看不慣他們,但表面上雙方還是維持著基本平和。
沒想到在這個地方,竟然能看到道魔兩方高手的對決。
穆長寧看到那魔修蒼白的嘴唇微微翹起,輕哼了句:“慕衍,我天魔宮與你蒼桐派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多管本座的閑事?”
被喚作慕衍的青衣男子淡淡道:“那個村莊六十余口人,皆被你屠盡,若我不知也便罷了,既然親眼看到,怎么也不能坐視不理,任憑你做這傷天害理之事。”
黑衣魔修聞言頓時哈哈大笑,音浪穿透力之強,讓穆長寧當下覺得腦中悶痛不已,險些吐出一口鮮血。
“慕衍,你這時候正義凜然地說這些有什么用,人都已經死了,你難道還要殺了本座為他們一群不相干的凡人報仇雪恨?你修行修的都是什么,越來越婆媽,越活越回去了!”
“我做事只為本心,你濫殺無辜,就該給你個教訓。”慕衍面不改色。
黑衣魔修嘲諷一笑,看了看慕衍已經微微發青的指甲,輕輕旋著手上玄黑的指套:“慕衍,你覺得憑你的本事,奈何得了本座?”
兩人境界相同,魔修的實力總比道修要高上一些的,這一點慕衍心知肚明。何況對方是天魔宮五毒堂堂主,滿身的毒讓人異常頭疼,慕衍剛剛不留神也中了招。
他竭力壓制住身體內的毒素,目光清冽而堅決,挽了個劍花就刺向對方:“奈不奈何,總要試過了才知道。”
魔修咬了咬牙,心中暗道這人腦子簡直是有坑!
伸手格擋,指上短刃與劍光相接,鏗鏘作響。
“慕衍,本座現在沒工夫跟你玩,你別擋本座的道!看在你師尊的面子上,本座不與你計較。”魔修打出一套掌訣,浮光掠影,將慕衍圍困其中。
他確實無意與慕衍糾纏,然以慕衍這種固執過頭的性子,還真不好擺脫。
瞇了瞇眼,魔修的目光瞥向躲在暗處的穆長寧,冷笑一聲。
穆長寧霎時覺得背脊發寒,一股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走!”望穿大喊。
話音剛落,穆長寧已經側身翻滾離開了原地,而就在她滾開之際,原先藏身的那棵大樹應聲而碎,化為齏粉。
穆長寧額上滾下一滴冷汗。
這就是金丹修士的實力嗎?
在他們面前,自己果然就是螻蟻。
可是……這個魔修有病啊!
她就是個路人,又沒打擾到他們,也沒聽到什么見不得光的秘密,不過就是運氣不好撞槍口上了,他怎么隨便就動手,連個招呼都不打!
難怪都說魔修是不講理的!
魔修見穆長寧躲開了他的攻擊,唇邊似笑非笑揚起一抹弧度,這時慕衍已經擺脫了法陣,看看魔修又看看穆長寧,擰緊了眉:“黎梟,你別太過分!”
魔修黎梟笑出一口森森白牙:“慕衍,你這宅心仁厚的慈悲性子可真不適合修道,該去修佛……”
說話間,他指間毫無征兆地又是黑光一閃。
一直用神識觀察著對方的穆長寧迅速側身,然而還是晚了。她只感到手臂一陣刺痛,接踵而來的是一股蝕骨的冰寒,不過這份寒意很快消融在血肉里,就見自己手臂被劃破了一道傷口,鮮血汩汩涌出。
黎梟挑了挑眉,似乎對穆長寧能夠成功避開他攻擊的要害有些驚訝,不過隨后嘴角又不屑地勾起,“慕衍,這小姑娘受傷了,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果然就見慕衍眉心微蹙,黎梟頓時心情大好,似乎已經預見了他的選擇,哈哈笑著便御器遠去。
慕衍猶豫了一下,到底放棄追黎梟,而是飛身下去探查穆長寧的傷勢。
傷口極深,幾可見骨,穆長寧已經取了藥往上面抹,過一會兒就見傷口不再流血了,她微微松口氣的同時又抽抽嘴角。
這算是無辜躺槍嗎?
慕衍著急去看穆長寧的傷口,拉過她的手臂見那傷處流出的殷紅鮮血,不由愣了愣。
慕衍給她把脈,并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心底更加疑惑。
黎梟的性子他好歹知道一點,這人全身是毒,也最喜歡用毒,更喜歡把毒藏在魔氣里,攻擊別人時往往讓人防不勝防。
方才黎梟射出的那道黑光就是魔氣化作的氣刃,他可以肯定黎梟在里面加了劇毒。畢竟黎梟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不可能看小丫頭年紀小就起惻隱之心手下留情,相反的,他最享受看人家被他的毒折磨地死去活來。
可是……這小丫頭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感覺怎么樣?可有哪里不適?”慕衍盯著她問。
穆長寧感受了一會兒,訥訥道:“有,有點疼……”
慕衍:“……”
他又仔仔細細查探了一番穆長寧的脈象,甚至她的傷口在藥物作用下已經止了血并無大礙。
慕衍看向穆長寧手里的藥膏:“可否借我一看?”
穆長寧依言送上。
沒什么特殊的,最普通的芩黃膏,用于止血止痛愈合傷口,隨便哪個藥鋪都能買到,卻不具備什么解毒功效。
慕衍更覺稀罕。
難道黎梟轉了性突然茅塞頓開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了,所以此時特地手下留情?又或者,黎梟在這個小姑娘身上種的毒是潛藏性的,初時并不能夠看出來?
想來想去,慕衍都覺得應該是后者。
黎梟要是有這番覺悟,那個村莊的六十余口人就不至于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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