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嬌怔了一下，見燕楚珩等她回話，便輕笑道：“他不用上天都山頂，我自己去就好。”她故意讓燕楚珩以為她是和慕容沖一起來的，不然燕楚珩要是問起來，她實在不好解釋，更不敢說燕姝的變化。

說謊的心虛感讓天嬌額上冒出細汗，她用衣袖拂汗。燕楚珩遞給她一方水藍的汗巾，汗巾上繡的鵝黃小花有些破舊了，天嬌捏著汗巾怔怔地不知道該說什么。這汗巾是姜天嬌送給燕楚珩的定情信物，他竟然還保留著。

“坐穩了。”燕楚珩一聲輕呼。天嬌尷尬地把汗巾還給他，“都破了，該換新的了。”

燕楚珩接過汗巾攏在懷里，目光專注著眼前掠過的樹叢，好半天才開口道：“我喜歡用舊的帕子，換了新的倒不適應。”他假裝不知道天嬌的事情，也不想問她。他在大幽拿天都山的通關文書時，就知道天嬌已經離開云宵宮了。

雖然蘇太后極力掩蓋天嬌離開云宵宮的消息，可是北呂王后終于把天嬌失蹤的消息捅了出來。慕容沖聽到報信，在和姜籬最后一戰時，緊急命令收兵往回趕。更是讓出邊界三百里，讓姜籬好一番威風，放言要在秋后拿下大幽，蕩平南涼和南燕，一統江山。

“小心！”天嬌吃驚地望著就要撞上去的崖壁。

燕楚珩急忙仰天而上，總算避過了險情。

他心里長嘆，普天之下，除了慕容沖能降住姜籬，他這個南燕王和南涼的幼主都不是姜籬的對手，一直以來都是憑借邊境天險和大幽的庇護得以江山太平，若是慕容沖失去斗志不再鉗制姜籬，姜籬必然最先收拾南燕。他這個危國之君必成千古罪人！

“你還好吧？”天嬌看出燕楚珩的異樣。

燕楚珩搖頭，眼前已是一望無際的霧海云端，天都山就要到了。

“你知道嗎，姜籬進逼大幽邊境三百里，就要攻我南燕了。我在天都山三天都呆得不安心。要不是我父王必須要在這個春天解去身上余毒，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敢離開的。哎，回去還不知道要怎樣！”

“別擔心，姜籬不是成就天下的人，你有你的長處，用你發明的那些飛彈制住他，他也不敢魯莽行事的。”天嬌沒想到姜籬失去了龍靈犀竟然變得更加暴戾，按說失去了龍靈犀庇佑，命運都將變得平凡，就像姜啟槐，已經是居家過日子的普通男子，再沒了當初的出塵慧心。

“不好說！我也以為這世上最有資格一統江山的是慕容沖，可他現在……”燕楚珩看著天嬌，天嬌神情微變，瞞不過他的眼睛。他拿出當年她贈的汗巾都沒能打動她，而只提了慕容沖的名字，她就心神有變。

很明顯天嬌的心里還是割舍不下慕容沖的。可是她怎么又離開了慕容沖？小夫妻吵架也該跑回娘家才是，天嬌次次都是天涯永別狠心的樣子，一點不像她明朗率真的性格。

“他，怎么了？”天嬌不想問，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他不戰而讓出邊界緊急回宮，若不是因為比江山更重要的事，他怎么如此這般？”燕楚珩的目光意味深長，他又捕捉到了天嬌眼里的悸動。

飛鳥神器在天都山頂穩穩降落，燕楚珩輕車熟路地安頓好他父王，又幫天嬌搭了一處睡覺的矮帳。

“你睡哪兒？”

“以地為床，以天為蓋。我也吸點天地靈氣，說不定有一天我也能得道成仙了呢，不需要再為江山苦惱，為百姓煩憂。”燕楚珩就勢躺在地上，枕著雙手，望天長嘆。

天嬌坐在他旁邊有些不忍，她不知道她要是拿走了他的龍靈犀，他會變成怎樣的人？他也會變得和姜籬一樣暴戾嗎？還是像姜啟槐一樣再無追求，安心做個吃軟飯過寄人籬下日子的人？

她不敢想，不想想。望著燕楚珩的父王在石臺上打坐，不一會功夫頭頂就蒸騰出霧氣來，天嬌知道南燕老王的魔毒就快好了，也許用不了三天，燕楚珩體內的龍靈犀就會納入她的懷里。

“我父王也是一個可憐的人，一生想修道，卻不得其門而入。以前竟被江湖術士給騙，雖然學了些練丹修元的法子，但離正道很遠。如今已是知天命之年，卻走火入魔，不能安享晚年，即便這回在天都山修好了他的元神，他也再難修道長生了。”

燕楚珩說著，眼里浮起水光。天嬌聽著不免有些心酸，微風拂過，燕楚珩的發間竟飄起幾絲白發。天嬌驚得說不出話，那個意氣風發，只知擺弄奇門異術的少年，如今已是歷經滄桑的模樣。

山頂只有風聲，衣袂飄飄，心思渺渺。天嬌陷入無邊的寂靜里，燕楚珩默默地陪在一邊，天色將晚，預備好的飯食先拿給他父王喂下，再和天嬌分食。

見天嬌收起打坐的姿態，他小聲提幾句慕容沖的事，他在沿途也看到了慕容沖發布的尋找燕姝的懸賞告示。

“要是能找到我妹妹，慕容沖這回再不會趕她出宮了吧？我妹妹死心眼兒，只要讓她留在慕容沖身邊，她就滿足了。什么嬪妾的名份都不重要，你到時多多關照她……”

天嬌越聽心里越不是滋味，在燕楚珩心里那么俏麗可愛的妹妹，她怎么好揭穿燕姝做過的壞事。她只能附和他，“楚珩哥哥放心吧，一定可以找到燕姝妹妹的。”

她總覺得虧欠了燕楚珩，她想幫他把燕姝找到。她不怕狼族太子，只等她神力大增，登頂神位，十個莫珈都不是她的對手。

第二天傍晚的時候，霞光映在南燕老王的臉上，他青黑的眼窩漸漸恢復正常。他突然睜開雙目，從地上跳了起來。

燕楚珩一見，急忙過去扶他。天嬌緊張地盯著燕楚珩，只等他扶著他父王坐好，她就可重復他的愿望，只要他應，龍靈犀就垂手可得了。

“哈哈哈”他狂笑起來，聲如洪鐘震徹山谷。“我終于悟通了，我終于悟通了！”南燕老王推開燕楚珩，朝山邊奔去，展開雙臂飛身朝云海霞光中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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