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天晝短夜長,慕君彥雖然昨晚睡得晚,但是擔心著梓謠,五點多就醒了。外面還是漆黑一片,好在他跟梓謠的房間只隔了一個長廊,他的房間在最東面,梓謠的房間便在最西面。
既然醒了,慕君彥也沒有打算再睡了,他批了衣服起來,用冷水洗了一把臉,就去看梓謠。
醫護已經換過了人,合衣睡在起居室的沙發上。慕君彥進去的時候她卻是醒了,輕聲叫了一聲:“七爺!”
慕君彥向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自己往梓謠房里去了。梓謠的點滴瓶已經取下了,不知道是不是麻藥過了,她皺著眉頭,睡得很不好。慕君彥輕聲叫她:“謠謠,謠謠,是不是很疼?”
梓謠繼續皺著眉頭,慕君彥知道她還沒有醒,只是潛意識覺得疼,于是坐在她床邊,敘敘地和她說著話。說了片刻,又見她嘴唇干裂,便問醫護拿了棉球,自己沾了溫開水幫她擦拭,一邊擦一邊道:“謠謠,你快點兒醒過來,快點兒醒過來……”
他擦著擦著,猛然看見梓謠眼皮動了動,然后緩緩睜開一線。慕君彥頓時欣喜得手足無措:“謠謠,謠謠,你醒了!”一面叫:“快,去請梁醫生來!”
那醫護答應著就往樓下去了。梁學章怕梓謠晚上有突發情況,昨晚就睡在了慕君彥這邊的客房,現在叫起來倒是方便。
“楠辰……”梓謠的聲音低不可聞。
“我在,我在!”慕君彥握住了她的手,“你怎么樣了?疼不疼?肚子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他問了這么些話,梓謠尚沒有回答,樓梯上已經傳來了“蹬蹬蹬”的腳步聲。片刻,梁學章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七爺,讓我看看云小姐!”
梁學章上前給梓謠聽了心跳,量了血壓,一切都很正常。他向慕君彥點點頭:“云小姐的情況很好。只要修養好了,是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的。”
一向在人前矜持老成的慕君彥流露出一種喜出望外之色:“你辛苦了,去休息吧!”
梁學章又給梓謠開了一些理氣、幫助恢復的藥膳,他原本便是中藥世家出身,又去學了西醫,說是學貫中西也不為過了。開完了方子,又吩咐醫護先去拿些參湯給梓謠喝。參湯都是廚房預先燉好的,溫在鍋里,只等梓謠醒了就能喝。
參湯拿來之后,慕君彥親自喂梓謠喝了,這才將屋子里的人都趕了出去,自己親自坐在梓謠床邊,柔聲道:“謠謠,你睡會兒吧,我在這里守著你。”
梓謠搖搖頭:“我睡不著了,我好疼,你給我讀段書聽,我聽了書就不會那么疼了……”
“好,你等著!”他匆匆去書房,不一會兒,抱過來一大摞書,有些是現在流行的鴛鴦蝴蝶派小說,有些是現在很風靡的詩歌,也有一些是古代的詩詞,以及章回體小說,雜七雜八,種類繁多。因不知道她愛看哪種,便多挑了一些。
“謠謠,你喜歡看什么樣的書?”他將自己抱過來的一摞書放在她的床頭柜子上,在她視線可及的范圍。
“隨便吧。”梓謠覺得說話都疼,她不禁想起了和慕君彥第一次見面,她幫他取子彈的事情,那個時候沒有麻藥,硬生生地從他的肉里將子彈挖出來,該有多疼啊!
每次她受了傷,都是這樣想著,便覺得自己不那么疼了。而慕君彥這個名字也就這樣一次又一次地烙印在了心間。
慕君彥挑了一本詩集念給她聽,他聲音本來便低沉,宛如大提琴,此時配上緩慢抒情的語句,越發地好聽起來。梓謠精神不濟,只聽了一小會兒,便昏昏睡去。
慕君彥見她睡著了,便收了書準備幫她掖被角。梓謠卻似做了什么噩夢,陡然一跳,這一下牽動了傷口,頓時疼得直吸氣,眼淚都出來了。
慕君彥平時坐鎮著大局,最是四平八穩的一個人,此時竟然就慌了,手足無措地幫她擦眼淚:“別哭,謠謠別哭!很疼么?”他轉頭吩咐外面的醫護:“去叫梁醫生來!”
梓謠見他興師動眾,便說道:“剛才只是不小心,牽到了傷口,不必……”
“你先不要說話!”梓謠剛才疼得一身汗,此時慕君彥親自擰了毛巾來將她額頭上的汗水擦去。她皮膚細膩,溫熱的毛巾拂過去,可以清晰地看到臉上細細的一層絨毛。
不一會兒,梁學章來了,慕君彥走到起居室里跟他說話。
“有沒有什么能夠止痛的藥?她疼得厲害……”
梁學章沉吟了一下:“藥倒是有,不過很貴……”
話沒說完,就被慕君彥打斷:“無論多少錢!”
梁學章道:“七爺,那種藥我們這里沒有,只有外國人的醫院或許有,但是……”
再次被打斷:“無論用什么方法,先弄過來給她用!”
梁學章只好再次開口:“七爺,我必須要跟你說清楚,不是這個問題,這種藥他們稱之為‘嗎啡’,是一種很好的鎮痛劑,不過用了之后會產生后遺癥。”
“什么后遺癥?”
“像鴉片一樣,病人會對它產生依賴,而且想要戒掉十分難……”
慕君彥沉吟不語,過了片刻又去房里看梓謠。梓謠疼得小臉痛苦地扭曲著,額頭上滿是細細密密的汗珠,護士剛剛擦去,冷汗便又出來了。慕君彥走到床邊,執起她的手。她的手蒼白而軟涼。
許是感覺到了他的動作,梓謠慢慢睜開眼睛。慕君彥柔聲道:“謠謠別怕,我們很快就不疼了。”
慕君彥心里存了一絲僥幸,轉頭向外面問梁學章:“用一次兩次應該沒事吧?”他語氣里的期待讓人不忍拒絕,不過梁學章還是搖搖頭:“一旦沾染,很難戒除。七爺,云小姐既然已經醒了,我想你應該征求一下她的意見。”
慕君彥看著梓謠,見她睡在那一張寬大的西式床上,越發顯得整個人孱弱無比,他心里柔軟的一角似被錐子扎著,半晌才低下頭去:“謠謠,這疼痛,你能忍得住嗎?”
梓謠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說:“你陪著我,就好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令他整個人都振奮起來:“好,我陪著你,我會一直陪著你!”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