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煙嚇得大呼小叫,跳下床來,用袖子揩雨荷臉上的茶水和鮮血,嘴里不停地說對不起:“茶太燙了,我有些拿不住。”
雨荷強笑道:“小姐今兒怎么了?盡摔東西。”心想,茶雖有些熱,但溫度她試過了的,就是怕燙到她,特意加了涼茶,況且茶杯是上好的瓷,隔熱效果很好,不應該燙得端不穩……
她看了一眼凝煙,她正楚楚可憐地看著她,一臉自責……
或許,真的是沒端穩?畢竟她那么小,皮膚那么嬌嫩……
雨荷走到外屋用涼水敷臉,幸虧只燙紅了皮,只是茶杯砸在鼻梁上到現在還很痛。
雨桐剛由許夫人那兒回來,看見雨荷狼狽不堪,驚訝地問:“這是怎么說!”
雨荷苦笑了一下,剛要解釋,凝煙已經穿著中衣跑了出來,惶恐不安地看著雨荷,將唇一咬,道:“我去伯母那里認錯。”
雨荷、雨桐想攔都攔不住,只得跟了過去。
凝煙赤著雙腳,一口氣跑到許夫人那里。
許夫人正在榻上逗若諼玩兒,見她滿臉是淚的跑到她跟前,撲通一聲跪下,唬了一跳,驚問道:“煙兒,發生了什么事?”
凝煙抽泣著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磕了個頭道:“求伯母責罰。”
雨桐、雨荷訕訕地立在一旁,雖說的確是凝煙的無心之錯,可她這么做,總有些小題大作,哪有主子無意傷了奴才,還要請罪的,若是不明真相的外人得知,一定以為惡奴欺幼主……
重新侍候了凝煙睡下后,雨桐和雨荷正準備熄了蠟燭歇息,紅梅敲門而入:“夫人叫你們過去問話。”
兩人的心均是猛的一跳,來到正房,若諼已經睡著了,許夫人守在她身邊繡著一件小肚兜,雪白的綢緞上幾朵蓮花婷婷玉立,既清雅又嬌艷。
她臉上仍是柔柔的,也不抬頭,依舊一針一線地繡著肚兜,溫婉道:“我只是派你們監視凝煙,怕程姨娘暗中教她使壞,害我們諼兒,你們怎么把她嚇成那樣?若是傳出去,那起愛嚼舌根的準以為我收養凝煙是假,借機報復是真,以后可不準再發生這樣的事。”
雨桐、雨荷只覺心塞,即便解釋,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只得含著委屈應了。
許夫人這才抬起頭來,看了看雨荷臉上的燙傷,不是很嚴重,吩咐白梅拿了燙傷藥給她。
過了幾天,老夫人不知怎的知道了那晚發生的種種,又把她們叫去訓斥了一頓,大抵意思是凝煙雖是庶出,可也是主子,輪不到她們這些奴才欺負。
雨荷、雨桐再見凝煙時,都有點發怵,生怕哪點沒伺候好,惹得她又跑到夫人那里自我檢討,害她們吃不了兜著走。
許夫人見她們服侍的戰戰兢兢,更是為了避嫌,干脆將她倆人收回,把以前服侍過凝煙的丫頭香草從老夫人那兒討來給了凝煙做大丫鬟,每月是二兩的月銀,又將那兩個總角的小丫頭依舊叫了去供凝煙使喚。
三個丫頭,香草原本只是個三等的丫鬟,現在被提拔成一等丫鬟,每個月月錢翻了一倍,那兩個小丫頭,也從最底層的奴才一躍成了二等的丫鬟,每月也有一吊錢的月錢,三個人都喜不自勝。
凝煙見到她們三個,猶其是香草,高興的要命,將自己的房門關了,說:“我再三求了伯母,總算讓你們都回到我身邊了。”
香草她們三個訝異道:“奴婢還以為是夫人恩賜,原來是小姐照拂提拔奴婢幾個!”忙磕下頭謝恩。
凝煙問那兩個小丫頭原叫什么,一個答二丫,一個答三娘。
凝煙少不得給她們改了名兒,叫做寶珠、瑞玉,三個丫頭對她忠心耿耿。
北風刮得鵝毛大雪在空中亂轉,幾個時辰方才住了,天地間只余白茫茫一片,又是一年臘梅香,若諼已滿周歲。
因為她是方府的嫡長女,再加上許夫人生了長子方靖墨七年之后才得此女,又兼老夫人溺愛,所以方府在款待賓客的錦繡堂大擺周歲宴,前來賀喜的賓客絡繹不絕。
若諼被盛裝了抱出來展覽。
她在前世性格喜靜,再加上體質弱,養得有些任性,家里來了客人,不過問個好,端杯飲品,便躲進自己的房間很少陪客,現在當作珍稀動物被人圍觀,已經很不習慣,還要被一堆莫名其妙的女人親來親去,不是自己目前攻擊力為零,她真的很想扁人。
最后,她實在忍無可忍,嚎啕大哭。
許夫人忙將她摟在懷里,百般安撫:“寶貝別哭,等抓完周咱們就家去睡覺。”
于是若諼被放在擺滿了各種物品的榻上。
若諼瞪圓了眼睛,看著混在各色物品里的錘子、小鍬這些奇葩的東西,難道有人會覺得自己有盜墓的潛質?!
她的視線移動著,看見離她最遠的地方放著一個閃瞎狗眼的鳳冠,一看就價值連城,她兩眼冒著星星光,立刻奮力向目標爬去。
圍觀的人這時都安靜下來,屏息以待,看看這個老夫人千嬌百寵的小東西將來是個什么造化。
大冬天的,若諼穿得又多又繁復,爬起來很費力,一個沒爬好,還側翻向榻下滾去,情急之中,她一手抓住一桿秤,又一手抓住一個小型的石磨,才勉強沒掉下去。
周遭馬上響起一片虛偽的惋惜聲,好像在嘲笑方老夫人錯把山野當鳳凰,這分明是個市井女子的模式嘛。
方老夫人面色難看。
若諼待身子穩住,忙松了手上的東西,方老夫人的臉色稍稍緩和。
若諼繼續向前爬著,終于把那頂價值不菲的鳳冠抱在了懷里。
“好閨女!”許夫人激動得差點滾下淚來,將她和鳳冠緊緊抱在懷里。
四周響起此起彼伏的祝賀聲:“可喜可賀,貴府要出娘娘了!”
方老夫人臉都快笑裂了,一再謙遜:“哪里,哪里。”
什么?!鳳冠代表的是這個意思?!
若諼一驚,手一松,鳳冠從手里墜落,幸虧哥哥方靖墨在底下接住。
凝煙被賓客擠到不顯眼的角落里,她面無表情地看著眾人恭維許夫人,一聲不吭的轉身,拿了個碟子,裝了一些宴桌上吃剩的大魚大肉,繞到錦繡堂側面的一塊空地上,不一會兒,一只懷著幼崽的母野貓拖著沉重的大肚子慢慢靠近,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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